你養好胎,生下孩子,還怕他不管你嗎?」
「你看看這院子,一點兒也不比侯府后院差,小侯爺吩咐了,一切吃穿用度都跟以前一樣,要最好的!」
「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你不心疼自己,也不心疼肚子里的孩子嗎?」
是啊,我還活著,我不僅活著,肚里還多了個小東西。
這小東西特意趕來救我,我也該護好他才對。
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啊……
「王媽媽,替我沐浴更衣,我餓了,要吃很多很多東西。」
那時我想難道我如今的處境能比在鄉間與野狗奪食還差嗎?能比被人賣入青樓,忍受鴇母的打罵,沒日沒夜地干活還得學習歌舞技藝,等待時候到了便如其他姐姐一樣接客還差嗎?
洗去一身虛汗,換了干凈的衣衫,我坐在桌前,拼命將面前的飯菜往嘴里塞。
我只是個掙扎著活命的人罷了,沒有資格傷春悲秋,我要好好活著,像田里的芨芨草一樣,拼命地活著,到哪里都要拼命地活著!
王媽媽不停替我布菜,笑得合不攏嘴:「多吃點,多吃點,你現在要吃兩個人的飯呢。」
我大嚼大咽,根本來不及回味飯菜的香味。
好像,我也吃不出飯菜香味了。
無所謂,只要吃下去,就有力氣,就能活著。
「王媽媽,送我出來時,所有的東西都帶出來了?」
王媽媽愣了愣,訕笑著點點頭:「是,小侯爺為你想得周到,你用慣了的東西全都收拾出來了。」
那就好,本就該徹底清理干凈的。
「我衣柜里那個沉香木的小箱子沒忘吧?」我塞了一口菜,繼續問道。
「沒忘沒忘,還依樣放在衣柜角落里呢。
」王媽媽指了指衣柜,笑得幾近討好,「夫人你別多想,只要小侯爺的心還在你身上,其實在哪都一樣的,這里反倒清凈。」
我點點頭,謝過她的寬慰。
小侯爺的心哪會在我身上,但是那個沉香木的小箱子還在我身邊,我就還有希望。
那是我這些年存下的細軟,既然沈燁不想放我自由,那我只能自己尋機逃出去了,那一箱錢財便是我日后安身立命之本。
我在心里想好了,若是沈燁來了,我便對他笑,像一個真正的侍妾抑或外室那樣低眉順眼。
我要恭喜他即將大婚,祝賀他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像我剛認識他時那樣吧……
可沒想到,傍晚他真的來了,遠遠聽見他的腳步聲,我便如同受驚的麻雀一樣從秋千上跳了下來,飛也似的沖進屋里,關上了門。
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麼。
但片刻之后冷靜下來便知道這樣怕又會惹惱了他,慌忙打開門,站在門邊,低低喚了聲:「小侯爺。」
那時他大概正欲踹門,高高抬起的腳又放了下來,慢慢踱到我面前,半晌沒說話,氣氛沉悶得讓人胃疼。
「把頭抬起來,看著我。」他語氣淡淡,卻不容置疑。
我才意識到自己竟然都沒敢看他,從前他回來,還未進房門,我便如同一只鳥兒一樣撲進他的懷里,現在想想還真是傻得可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就那樣突然從云端直直跌落谷底。
抬眼迎上他漆黑的眸色,那里幽深得如同一汪深潭,是我根本無法觸及的遙遠。
他說:「阿萸,你好好在這里養著,乖乖聽話。
」
我說好,我自然乖乖聽話,絕不再說一個不字。
他說:「你沒事吧?」
我說沒事,我很好,真的很好,我每天都吃很多飯,睡很久。
他說:「那你怎麼哭了?」
我恍惚中伸手抹了一把臉,一手濕潤,真奇怪,趕緊回道:「是風,風迷了眼睛。」
「現在沒有風。」他抱住了我,像之前無數次抱過的那樣將我緊緊摟在懷里,他的下巴蹭著我的鬢角,輕輕地說,「現在沒有風啊。」
可我重又緊貼著他的胸膛,卻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受了委屈便放聲痛哭,將眼淚蹭滿他的衣襟。
我拼了命地把眼淚往回逼退,拼了命地讓自己平靜下來,直到指甲掐破了手心的一層皮肉。
我再也不敢奢望一絲一毫別的東西了,可卻渾身抖得厲害。
「你冷嗎?抖成這樣。」他將我抱得更緊。
「沒,我只是有點困,想睡覺了。」
他竟然一如從前,馬上將我打橫抱起,放在了床上,還不忘撐著雙臂低低道:「險些忘了你如今有孕在身,真叫人苦惱。」
是挺苦惱的,若不是突然有孕,直接殺了我多省事。現在還要大費周章地圈在院子里,即便生了孩子也不好處置,實在是左右為難。
我裹緊了被子,翻身將整個人擁在棉被里,假裝已經睡了過去。
我想你也不必為難,我很快會想一個辦法讓你不這麼苦惱,總能一了百了的。
4.
我可以在任何處境下艱難求生,但唯獨再也不能停留在沈燁的羽翼之下。
我想我要走的,若我沒有愚蠢地愛上沈燁,為了混口飯吃,我可以留在這當他的金絲雀。
但現在不行了,我愛他,他卻只當我是個替身玩物。
這交易失了公平,將一顆心磨得血淋淋。
我怕了,我其實很想再問他一句,這三年,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