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你的計劃。」
我為他包扎的手停了一下,沒有講話。
徐行簡眼神迷離,又點起一支煙。
「說起來,小雪總是說我是個……沒用的男人啊,只會黏著她。沒想到死了,我還是。」
我聽了,笑了笑,與他并排坐下。
我說:「她也那麼說過我,我也以為,她只跟我說的。」
徐行簡疑惑地看向我。
我說:「后來,我看了她的日記。」
「她還是說,哥哥挺沒用的,只會打工,不會出去闖蕩。」
「但她說,挺好的。」
「因為她從來沒覺得,自己有一個破碎的家庭。」
我想起小雪的日記,那娟秀又幼稚的筆跡,曾是她剛上初中那年所寫。
星云流動,我看呆了,像是流轉到了多年前的星空之下。
「她說啊。」
「因為我的哥哥,就是我的爸爸媽媽。」
沉默良久后,徐行簡默默開口問道:
「那她那麼說我,算什麼啊。」
「算家人吧。」我說。
煙抽完了。徐行簡將煙頭扔在地上,碾了碾,起身捶了一下我的肩膀。
「那我就先帶著哥給的傷口找她告狀了。」他說著笑了,露出兩顆虎牙,忽然有了點陽光男孩的樣子,背過身去,瀟灑地擺了擺手,「就不問你什麼打算了。」
【案發之后】
43
徐行簡的傷口還在流血吧。
我眼睛瞇了起來,睫毛上黏了塵土,迷迷糊糊地看不清楚。
窗戶中,在徐行簡身后,還有人在走動,絲毫沒意識到,那棟別墅早已被徐行簡關得死死的。
韓棠慌了,連忙起身,向徐行簡大聲地呼喊。
所有的警察,都戒備起來。
啪。
一聲脆響,那是徐行簡打開窗戶的聲音。
他赤裸著上身,腰上纏著破爛的白布,目光穿過黑夜,望向我的方向。
我睜大雙眼,只看見他的嘴唇好像動了動。
實際上,他的話,還是隨著風,隱約飄到了這邊。
他說:「小雪!別怕!」
他輕聲說:「徐行簡,別怕。」
火光。
吞噬了黑夜。
狂風。
卷走了一切。
44
三個月后,我從這樁案子中掙脫了出來。
遙控的事情,我全盤裝傻,只說是徐行簡偶爾說漏了嘴。
其余的所有事情,都安在了徐行簡的身上。
塵埃落定的時候,我走出派出所,韓棠走在我的身后,仍像是看押著一名犯人。
已是秋天了。
海風變得有些冷,我緊了緊衣服,在韓棠面前點上一根煙,問:「還要再送送嗎?」
韓棠一臉的冷漠,說:「你最好只在這座城市活動。」
我讀懂她的意思,類似于取保候審吧,鐵定是被盯上了。
我擺了擺手,沒再說什麼,走掉了。
45
我走過了很多的景色。
住過的集裝箱,被拆掉了。
小雪租的房子,住進了新的人家。
福利院,拿到我捐的八十萬,購置了很多新物件。
李章勛家的別墅,卻人走樓空,聽說是他爸之前的命案,被翻了出來,已被刑拘。
一路望去,都是完整的家,破碎的家,容納善良與藏匿血債的家,愛與恨的家。
走著走著,忽然很想念自己那輛破破的電動車。
我曾騎著它,從小小的縣城,載著小小的妹妹,在這座城市,繼續維持著小小的家。
那時候,我們年紀與錢包都是小小的,夢想卻有無限大。
我記起她的豪言壯語了。
她說要成為畫家,那種一幅畫,能賣嗷嗷貴的畫家。
她說那樣的畫家,足夠撐起一個幸福的新家。
我呢?我好像也說什麼了,只是沒有家才幾個月,就有點忘記了。
他呢?
我其實,好像看見過新的家了。
在海邊,我吹著海風,有點冷,但還是倔強地咧著嘴笑。
就像,還是那對沒心沒肺的死小孩,還是跟殘酷的世界不合拍。
接下來,好像失重了。
好像特別的冰,好像,特別的深。
海水中,我盡力地睜開眼。
好像……
像什麼啊?
我望著水上的星辰,沒忍住,笑出了一連串泡泡。
像一幅畫啊。
畫上有個家。
- 完 -
來源:知乎 作者:吞茶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