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愣住。
我難道還要說,等著靠妹妹來養我嗎?
那些漫不經心的玩笑話,已經再也沒臉說出口了。
我只能失魂落魄地去幫小雪辦理火化的手續。
接著,安靜地看著陳小雪,被送進將要燃燒的爐子里。
我呆呆地站在走廊中,很奇怪,一滴眼淚也沒有掉下來,只有滿腦子的回憶。
我想起來,小雪還答應過我。
她說要親自在埃菲爾鐵塔下臨摹,然后把她的哥哥畫在塔尖上。
她說她的哥哥很厲害,可以把外賣送到世界上每一個角落。
她也說:「我知道,哥,你只是想把所有好的送到我手里而已。」
可到了最后,她的哥哥,卻將她推進了燃燒的爐子。
火化終于結束了。
師傅含蓄地問我,說需不需要幫我敲碎骨頭裝起來。
我搖了搖頭,鼓起勇氣去撿小雪的灰塵。
白白的,很輕。
我忍不住用顫抖的雙手去將它們捧起來。
卻,被扎了一下。
手指傳來的疼痛,瞬間令我清醒了幾分。
我有點困惑,擠了擠手指,那里被劃傷了,正在滲出鮮血。
我將目光放在骨灰上,小心地掃了掃。
瞬間,雞皮疙瘩爬滿了我的后背,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墜入冰點。
我看見了。
在白花花的骨灰中,散落著一些,晶瑩的玻璃碎渣。
6
后來,我問了火化的師傅。
火化爐的溫度,最高時能達到一千度左右。
那些玻璃,只有可能是耐高溫的石英玻璃。
我想起來,小雪的水杯,便是石英玻璃做成的。
這說明了什麼?
小雪在臨死前,將自己的水杯打碎,然后……吞了下去?
她既已決定自殺,為什麼要用那麼痛苦的方式?
何況,我也注意過,小雪的嘴巴沒有任何傷痕。
夕陽下,我坐在街道上,余暉將我的身影拉得很長。
另一群穿黑衣的家屬,簇擁著一個老人從我身邊經過。
他們用一瓶礦泉水,幫助老人服下了幾粒藥丸。
一時間,目睹了這幅場景的我,不禁猛然驚醒。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地上安靜的骨灰盒,腦海中冒出一個毛骨悚然的想法。
小雪。
在今天的考場上。
有人逼你喝下了混著玻璃碎片的水。
對嗎?
7
這個念頭一經冒出,我內心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我本來還在懊悔自己放任小雪去考試,懊悔沒有及時問出她為什麼自殺。
但現在……小雪的死因,分明隱藏著更深的真相。
哪怕,哪怕那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絕不能讓妹妹枉死他鄉。
夜已深,我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騎著電車狂飆,同時撥通了韓棠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我立即說我妹妹不是自殺,我妹妹很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韓棠的聲音中帶著困意與疑惑:「陳廣樹?你冷靜點,為什麼忽然這麼說?」
我根本沒有辦法冷靜,大嚷著說:「我在小雪的骨灰里,也找到了玻璃的碎片!」
「我懷疑她生前被人霸凌過,那或許才是她真正的死因!」
韓棠沉默了一會,說:「如果你不是喝醉了的話,我明天會跟你詳談。還有,注意安全。」
我幾乎要瘋了,沖著電話大喊大叫,哪怕那里只剩下了忙音。
忽然間,感覺很無助。
就像,全世界都很忙。
忙碌的警察,忙碌的哥哥,都顧不上一個來不及求救的姑娘。
8
回到小雪的家里時,我用僅剩的力氣,清點著她的東西。
很小心,生怕遺漏了什麼關鍵性的證據。
直到,我發現了小雪的日記。
我坐在床邊,宛如那天的小雪,一頁頁地讀著。
才知道,小雪最近談了戀愛。
那人叫徐行簡,和小雪同一屆。
我揉了揉太陽穴,才想起來這個名字,我曾經在證人的名單中看見過。
換言之……小雪去世的時候,她的男友,就在現場。
可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尤為恐怖的是,這個徐行簡的證詞,與別人一模一樣。
我有一種預感:這恐怕是我唯一的突破口了。
于是,我登錄了小雪的社交軟件,翻遍了近期的所有記錄。
直到,在一款情侶軟件中,我看到了徐行簡給她的留言。
短短的,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9
那款情侶軟件,一直更新著兩個人的定位,甚至于行程軌跡。
上面顯示,徐行簡一直停留在一棟公寓樓里。
第二天,我去了徐行簡的公寓。
正要敲門時,韓棠來了電話。
我猶豫再三,掛斷了。
接著,我敲響了門,半天才傳來一聲沙啞的問話:「誰啊?」
我說:「快遞。」
徐行簡沉默了一下,說:「我沒買東西。」
我隔著門,困惑說:「可上面寫著陳先生。」
那是小雪網購的用戶名,混淆了性別,用來保護隱私。
良久,門開了一條縫,徐行簡的臉露了出來。
門上沒有門栓,我看準機會,撞進了屋子,順手將門反鎖。
緊接著,不等徐行簡喊出聲,我從盒子里掏出了刀,將他摁在墻上。
一時間,屋子里陷入了沉默,我能聽見徐行簡緊張的呼吸聲。
沒等我問話,徐行簡慌慌張張開了口,低聲說:「你是小雪的哥哥,對嗎?」
我默認下來,咬著牙問他:「告訴我,小雪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