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流光匆匆趕來時,瞧見我那些沒有被遮住的傷痕,握緊了拳頭,額上青筋肉眼可見地凸起了。
流光緩了半刻,在我面前蹲下身來,仰頭看我,一字一句緩慢地說著:「如星,你信我,我會帶你回家的。」
這是在母后去世后,流光給我的第二個承諾。
我向來是信他的。
自從那日湖心亭我與桓也匆匆一別,我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他曾來白玉宮尋過兩回我,我都以身體不適為由擋了回去,我不敢再見他,衛黎旻若知道了又要發瘋。
不過我與流光還時常相見。
流光時不時會掏出些小東西送我,有時是草編手環,有時是自己做的竹簫。
今日,流光將一捧干花束遞給我時,笑著喚了我一聲姐姐。
我心頭咯噔一下,流光許久沒有叫我姐姐了。我隨即笑著接過花束,低頭一瞧,在花柄之中,有一小小的圓紙筒。我稍稍用力,將花束握緊了一些,隱藏住那小紙筒。
待我回了白玉宮,無人之時,我打開紙條,瞧見上頭寫著:「護好自己,別讓自己受傷了。我在周全,如今計劃一切順利。」
字跡不是流光的,那應該就是……桓也。
突然間,我的心跳快了幾分,腦中突然閃過流光當時和我說「我會帶你回家」時的場景,那時的流光眼神堅毅,好像說出這話有十足的把握,想來他們的計劃早就開始了。
按道理來說,桓也以質子之身來屈國,應該是處處受制,不通曉外事。但桓也說起計劃,我兀然想起三月前的那次屈曼之戰,曼國憑借著巨大的優勢卻戰敗求和……這細想來,著實有些蹊蹺。
一切撲朔迷離,絕沒有我所看見的這樣簡單,但我心中雖有疑慮,卻不敢立刻去尋流光,只得將紙條燒毀,等待著下一次與流光相見。
衛黎旻回來之時,面色陰霾。
這些日子,衛黎旻的種種折磨,已經讓我對他有了無法克制的恐懼。
衛黎旻沒有進來,在門口停下了,和門邊的掌事姑姑冷著臉吩咐了幾句,才陰著臉走到我面前。
「你又去見流光了?」衛黎旻順手拿起我放在桌上的花束,打量了片刻隨即擲在地上,「日后,不許再見流光。」
聽見他這話,我面露不滿。這樣的眼神,激怒了衛黎旻,他抬手鉗住我的下頜,威脅著:「你要是見他,你明白后果是怎樣的。」
我強迫著自己冷靜,卻還是止不住地紅了眼,掙扎許久,終于閉上眼順從地點了頭:「我知道了,我不去見他了,你別傷他。」
得了滿意的答復后,衛黎旻將手中的玉盒丟在我面前:「昨日我想起庫房還有一只上好的玉簫。」
我低頭,看向那紋路精美的玉盒,心中冷笑:又是這樣,若是滿意了,就像逗弄寵物一樣賞賜些小玩意給我。
半月前流光送我一只竹簫,衛黎旻看見了,不知發了什麼瘋,從我手中搶過折斷擲在我身上,斷口處的竹刺劃過我的裙擺,將裙擺上繡的錦鳥劃破。
如今這只玉簫,應該是算賠之前被他折斷的那只竹簫。
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了。
更早些的時候,我帶著流光的草編手環回來時,衛黎旻一把將掛在我腕上的手環扯掉,生生在腕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第二日,他又不知從哪尋來一手串戴在我手上,遮住了他弄出的血痕。
衛黎旻瞧不上流光送的這些小玩意,所以每次都要毀壞,就像如今,他粗魯地橫抱起我走向床榻之時,還要再次踩過方才被他丟在地上的干花束。
我想明日,應該還會有什麼比散落在地上的干花名貴百倍的花送來。
如我所料,第二日衛黎旻送來了極其稀罕的名貴盆栽,不止一盆,將白玉宮的每個角落幾乎都塞滿了。
「那盆君子蘭放窗臺。」花房的太監邀功似的走到我面前:「皇后娘娘您看,陛下特地吩咐了讓奴才挑了安神的花送來。」
我撥弄著君子蘭橙紅色的花瓣,瞧著那似火一般的顏色,竟覺著指尖似觸碰到了火焰,被灼燒得生疼。
我擰眉,想要逃離。
剛踏出白玉宮的門,我便被掌事姑姑攔下了,隨后我看見了站在院中值守的侍衛。
這時我才知道,昨日衛黎旻和那掌事姑姑吩咐的事情,是禁我的足。
我斷了和外頭的聯系,那紙條壓在我心頭,滿腹的疑問卻無處解答,我心頭煩悶的很。
衛黎旻很少來白玉宮了,看上去很忙,我不知衛黎旻突如其來的忙碌是否和桓也的計劃有關。
日子點點滴滴地過,我已被軟禁了快一月。
一日,在吹簫之時我發現了簫中似被什麼堵住了,取出發現是一紙團,上頭并非流光抑或是桓也的字跡,那字跡娟秀,倒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五日后是衛黎旻生辰,想法子磨一玉鎖送與他。」
我將紙條焚燒,半點痕跡也未留下。
我不知這是何人送來的,但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去試試。我如今已身陷囹圄許久,想來不會有人這般大費周章陷害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