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門開的瞬間,輕風送來一絲熟悉的氣息。
雨天的室內光線偏暗,微微鼓動的窗簾后面仿佛藏著人影。
胸腔里面那顆平靜許久的心忽然急速跳動起來,我反手關上門。
待走近了,猛然掀開窗簾。
有風夾雜著潮氣撲面而來。
窗戶是半開的,窗臺處張揚而明晃地留著兩枚鮮明的動物足印。
除此之外,家里沒有任何異常。
我特意在家中轉了圈,仔細看過每個地方,卻一無所獲。
直到停在臥室門口,我猶豫片刻抬手擰開門。
臥室里還是出門前的樣子,但也不全是。
被子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張紅色蓋頭,上面繡著瑞獸祥紋,四角墜著編金同心結。
紅帕頭平平整整地鋪在被上子,沒有一絲皺褶。
在它邊上還留有一張箋紙,我走過來,拾起這張帶著隱隱香氣的素色箋紙,翻了一面,看見黑色筆跡留下行云流水的字體,寫著:贈我妻。
身后的門突然「嘭」的一聲重重關上。
我猛地抬起頭,心口處蔓延開灼熱的溫度。
強而有力的雙臂從身后環過來,我落進一個熟悉的懷抱中,男人側頭將輕吻落在我臉,低低一笑。
「好久不見,遙遙。」
17
時間回到漫天大火的那日。
傷重的沈易舟只剩一口氣,仿佛隨時都會死去。
那一刻,我要殺他易如反掌,但卻怎麼也下不去手。
太多問題擠在心口,邪修殺人哪有挑時候,早下手早修成,我們共枕眠過上百個日夜,那段時間里我不可能日日夜夜都保持著清醒與警惕。
他有的是機會的動手,但他沒有。
沈易舟居心叵測地籌劃這些,為的就是從吞吳手里保下性命,現在最大的危機已經解除。
他只要向我低頭認錯,只要求我兩句,圓一下自己所做過的事情……
我收回了手。
他看我的眼神微微發怔。
我低低地對他說:「就這麼殺了你,我實在不甘心。」
「沈易舟,我不動你,但也不打算救你,如果你能從這場火里活下來,算是你命大。」
他深受重傷,傷口被魔氣侵入,想保住命都得費一番工夫。
但如若他肯求我一句……
我邁步要走,裙擺被輕輕拉住。
沈易舟又咳了幾下血沫從嘴角涌出,他仰頭看我,「對不起……」
「金遙,如果我能活下來……」
「能不能,給我個機會……重新來過?」
番外一、獵心
妖的壽命比人類長許多,劫難也要比人多許多,只有少數能活到壽終正寢。
要積功德,要修靈力,還要不斷地變強,才能避免自己死于他人之手。
有的妖出生就在羅馬,但有的一輩子都到不到羅馬。
我運氣好,父母輩實力強大,我自出世就是三尾,在這靈氣稀薄的時代,我的起點已是一些妖類的終點。
在能夠自食其力后,我和先輩一樣離開父母族群獨自踏上路程。
修行也分正道邪道,殺人取心,是邪門歪道的修煉法則。
我從來不碰那些,也極度厭惡邪修,這厭惡在我大意輕敵重傷之時,被一只魔物偷吃內丹后達到巔峰。
我追殺吞吳幾十年,越找越了無音訊。
直到沈易舟出現在我面前。
高階對低階有著天然壓制,沈易舟看不出我的身份,我卻輕而易舉地識破他的真身。
我很少能在現世中遇見狐妖,因為人世間濁氣多靈氣少,不利于妖類的修煉。
大多數妖都避走深山老林,遠離人間煙火的地方更利于潛心修行。
開始這只狐貍傻乎乎地追求我時,我只把他當作一個消遣的對象。
后來我發現,他跟我追殺已久的吞吳可能存在著某種關聯,本能的警惕讓我主動開始探索他的秘密。
事情開始變得有趣起來。
原來妖與妖之間的相處,還是另一種模式。
因為我喜歡人世間的煙火氣息,喜歡在這世間游蕩,喜歡和人類生活在一起,喜歡走過一個又一個城市,結識千百陌生人,閱過各位千奇百怪的人生。
沈易舟很會投我所好。我戀塵世,他帶我游山川;我喜煙火,他學著下廚做飯;我愛自由,他給足放縱空間。
他從不拘著我,也不端著姿態,進退得宜,有段時間流行天花板說法,沈易舟那會兒就是天花板男友的人設。
我妖生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別于親情外的情感牽絆,覺得頗為新奇,這讓我感覺像在養只小寵物,又或者像是我在被他養著。
從未有過的體驗。
于是他演我也演。
我們一步步互相試探,不約而同拋棄血液中獸性的一面,隱藏本能,學著用人的方式套取彼此的信任。
真正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不了解?那就就依葫蘆畫瓢。
沈易舟顯然也是如此,他常常在暗中觀察人類情侶、夫妻之間的相處模式,他是個聰明的學生,知道如何舉一反三,去糟粕取其精華。
我們將完美伴侶演得入木三分。
我越來越熱衷這樣的游戲,太過沉迷某樣東西似乎不太好,但這種上癮的感覺讓人控制不住。
非要說缺點,大概是沈易舟這家伙的占有欲太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