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鞋落地,瑩白霧氣飄散開一塊。
我目光垂下看向地面,隨步履走動,瑩白的薄霧散開后又復攏回來。
短暫飄散的霧氣暴露出底下純黑的地面,每一步都能看到地面上繪著神秘圖騰,隱隱泛著金光,在抬腳的一瞬又被霧所遮蓋。
寬袖之下我們十指交握親密無間,我摩挲著他的指節思緒飄遠。
和沈易舟認識以來所有過往,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一一回放。
相識相知到相戀,再到決定共白首。
他愛我嗎?
毋庸置疑,如果不是真心相待,我也不會考慮跟他走到結婚這一步。
除開那天因為身份暴露,從而短暫地對我露過一瞬兇相外,沈易舟一直是個無可挑剔的男友。
一個對我好到幾乎沒有底線的男人,他籌謀一切只為殺我,去對抗大妖?
10
月圓之夜,狐貍娶親。
吹嗩吶奏吉樂,熱鬧氛圍下,沈易舟牽著我的手,溫聲提醒前面有臺階。
拾級而上,風越吹越烈,頭上的紅帕頭鼓涌起來。
走至最高點,大風吹得我幾近站不穩。
沈易舟抬手攬住我的腰,下一瞬風直接刮飛紅蓋頭。
隨著蓋頭飄遠,周圍景象清晰映入眼底。
這是一個巨大的高臺。
在我面前的沈易舟身穿交襟紅色喜服,領口袖口金線繡著神秘的圖案。
他身后三條大尾在空中盡情舒展,赤紅的毛發尾尖深黑。
純黑的地面踩上去凹凸不平,仔細看地上有交縱不齊的紋路。
在高臺四角,各點著一盞漂浮起來的橙紅燈籠。
風聲驟停。
沈易舟松開我,目光定定停在我身上。
我茫然問他:「狐貍的婚禮是這樣嗎?」
他長睫一垂,避開我的目光往后退開,雙手結印。
一抹金光憑空跳出在他指尖纏繞,慢慢地,金光有序在空中游走,畫出一張符文。
我看得發愣時,沈易舟忽然拉過我的手,并低低說了聲:「抱歉。」
聲音太輕,輕到差點錯過。
還沒明白過來他為什麼道歉的時候,他已低頭在我指腹一咬,痛意傳來,我忍不住「嘶」了聲。
「這就是……結誓?」
沈易舟眼皮一跳,微微抿唇并不說話。
鮮血一出,這張金符竟如活了般直撲我指尖吸吮,微痛的感覺從指尖傳來,看著吸血的符文,我心頭升起不適感。
「易舟。」眉頭不自覺擰起,我開口再問,語氣盡量柔婉,「這是你們的結誓嗎?」
他嘴唇嚅動了下并不回答我,俊美的眉眼透出一絲冷漠。
那張吸飽血的金符化作沙粒般落到地上。
下一瞬,整個高臺微顫地面金光大盛,刺得我差點睜不開眼,轉瞬又漸漸變得柔和。
整個地面繪的原來是個圖騰,散落下去的符文如同一把鑰匙,啟動了整個陣法。
巨大的金色圖騰浮現出完整輪廓,沈易舟張手,它便從地上懸浮而起環住我們。
氣流沿著邊緣旋轉,他身后的月似乎在慢慢從銀白變成妖異的紫。
不,不是月亮在變!
是沈易舟身后浮現了一雙巨大的狐眼!
夜幕背景下,詭異的狐貍眼在他身后慢慢張開,從眼眶中泄露出來的濃重紫氣縹緲四溢。
再傻也該知道了,這個陣仗不是什麼夫妻結誓!
我警惕后退,卻發現更糟糕的情況出現了。
穿在身上的嫁衣變成了沉重牢固的枷鎖,將我緊緊定在原地。
面前的沈易舟動了動唇,終于說出那句話:「對不起,金遙。」
11
利爪穿透皮肉瞬間,我仍難以相信,他百般安撫我,最后竟然真的只為挖我的心。
他修長的五指停在我心口,身后巨大的狐貍眼半睜不睜。
「沈易舟!」疼痛讓我聲都尖銳起來,「你騙我?」
他幾次牽動嘴角,卻都沒能做出個表情,「你不會死的,我已做好萬全準備。」
「做好萬全準備來挖我的心?」
沈易舟臉色微白,一手操控著圖騰,一手蠢蠢欲動想取心。
他重復三個字:「對不起。」
「我不會讓你死的,我會把我的……」
驟然響起的長嘯蓋過他的聲音,西邊方向巨大的光束沖天而起,整個天空霎時都亮了。
一股震撼動山河的力量,似沖破某種禁錮騰飛而起。
烏云蔽月,狂嘯聲震響四野,無名腥臭在空氣中蔓延開。
飛鳥離林,高臺之下的狐貍們驚慌失措四下奔走。
異相突起的瞬間沈易舟臉色大變,注意力驟然被吸引走。
身后半睜的狐眼在瞬間重新合上,而禁錮著我的力道也在同時松懈。
「沈易舟!」
我趁他回頭的一瞬揮出手中匕首。
沈易舟愕然躲避,泛著黑氣的匕首劃開陣法圖騰,金色光圈嘣的一下碎掉。
濃郁的黑霧忽然自四面八方猛撲過來,巨大的慣力將我從高臺掀飛下去。
他反射性撲過來抱住我,墜落之時捏住我的手,奪走匕首扔掉。
落地的瞬間,我理智崩了線,踮起腳雙手揪住他的衣襟,喃喃質問:「你竟然真的要殺我……」
「說什麼以后都聽我的,什麼回去城市當人……都是騙我的?」
沈易舟閉了閉眼,喉結上下滾動,「對!」
我抬手一巴掌扇了過去,「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