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暗中他默然看著我,良久,輕輕在我額前印下一吻。
「知道了,為了娘子,惜會試著去做的。」
22
天麻麻亮,我被閻羅惜搖醒,他胡子拉碴,眼下烏青,似乎一夜未睡。
「娘子,我有一方,或于水疫有益。」
我聞言噌地起身:「什麼方?」
「疫病之下,小兒多高熱驚厥,此方是我無意所得,能增強體質,延降高熱,老幼可食。」
說著,他將一碗青綠的藥端在我面前:「嘗嘗?」
我低頭一看,頓時破防:「這顏色真可怕,恐怕孩子們會哭鬧不吃。」
一不小心,嘲+1。
他聞言轉身就走:「不吃拉倒。」
「哎哎哎,那可不行,災區還等你救命呢,」我連忙將人拉住,開動小腦筋:「對了,相公可加些甘草蜂蜜,做成糖球,上面插個棒棒,即為棒糖,大人直接喝藥,小兒當作零嘴,豈不兩全其美?」
他聞言連連點頭:「還是娘子有才!」
隨即邀幾名太醫,一同往災區去了。
幾日后我前往帳篷派粥,卻見他和幾位太醫苦悶地困在原地,被一群小毛頭圍得水泄不通。
「大人,我還要!」
「大人,再給兩個棒棒糖吧!」
「你太貪心了!我只要一個,不,半個就行!」
似乎心有靈犀,他在焦頭爛額的當口瞧見我,頓時一揚嗓子:「娘子快來!咳,聰明吧,這都是我娘子的主意……」
別人不一定行,他行因為他有金手指,我不敢居功,聞言立即跑遠了。
這之后,因閻尚書進獻「甘草方」,于疫病中拯救民眾小兒,各地推而廣之,瘟熱得到了有效的控制,閻羅惜也因此積累了甚高聲望,家中萬民傘,紅布旗堆積如山。
更獲一名:不問閻羅。
寓意閻王叫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但閻羅惜的「甘草方」
卻可以。
值得一提的是,原文中他與吳王協同造反,掀翻了大鄴王朝,所過之處尸橫遍野,手足相枕,這才獲得了一個不問閻羅的稱號。
雖然同是閻羅,背后代表的含義已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23
同年吳王戰敗,今上薨逝,臨終前將閻羅惜擢為首輔,太子臨朝,呼為亞父,這個區區贅婿出身的青年一時權傾朝野,風光無兩。
和親之后不過數年,南蠻卷土重來,新任首輔隨即出擊,草構連弩銃炮圖紙若干,命兵部連夜督造,意欲以奇兵制勝。
話說,我與首輔大人成親多年卻無子嗣,臥榻之側,諸人覬覦。
朝堂上多有同儕旁敲側擊,要把自己的庶女侄女塞進他房中,就連我父親也不能免俗,明里暗里送了不少通房丫鬟,只是都被他隔在外門,嚴禁進入內間。
原文里,原配至死都是黃花閨女,或許這就是命中無子吧。
說也奇怪,閻羅惜腦中不僅有領先時代的藥理兵械知識,也有著驚世駭俗的三觀,我每每提及后嗣,他便幾句話敷衍過去:「惜只要有娘子就夠了,把娘子當孩子一樣養著。」
說罷,又去琢磨他那連弩了。
他不放在心上,我總有些心驚肉跳,當上首輔之前的劇情已經全盤打亂,但也算勉強走完,那當上首輔之后呢?
可惜我當時只顧著和作者吵架,關于后文的記憶早已模糊。
這一日,狂風作亂,吹得窗牗嘩嘩作響,天色黑如墨汁,我連忙將晾在庭院的書籍收走,幾座巨大的連弩擺在中央,被風吹得搖搖顫顫,我剛立起身,便聽不遠處一聲大喊。
「娘子,小心!」
倏忽之間,風狂雨驟,甚至連半人高的連弩都吹得翻倒,那黑漆漆的炮口連射三箭,縱使他橫加干預,我仍是中了一箭。
原配果然死于一箭穿心,還是贅婿男主削的箭,四舍五入約等于我死于男主之手,想到這里,我歪頭吐出一口血:「我淦你娘……」
他哆哆嗦嗦按住那個血口:「娘子,你說什麼?」
「快……請……太……醫……」
于彌留之際,一切都變得不太清晰,恍惚間他將一套華貴的衣衫放在我眼前,泣淚聲聲:「娘子,惜給你掙了誥命,你看。」
看來,天子聽聞我不妙,抓緊賜了誥命下來。
「嗨呀,都是虛名……」
這次,我沒聽到系統的提示,想必這句話對男主構不成嘲諷。
想想,還有點遺憾。
耳畔是他模模糊糊的哭吼聲,似在自責,我也終于想起原配死亡的時間,正是在他當上首輔,權傾天下之后,這恐怕就是命了。
「不怪你,是時……時間到了。」
閻羅惜精于醫道,想必知曉我已不治,當下將我愈加冰冷的手扶在面頰,泣聲道:「娘子,再罵我一次吧。
「死鬼……」
「好聽,娘子罵我什麼都好聽。」
原書洋洋灑灑數千章,他從未掉淚,此刻卻哭得像個找不到路的孩子,粒粒水珠滴在我額上,頸上,頰上,燙得我閉緊了眼。
無可選擇的他,從來是個可憐人。
從未被善待過的人,無法區分愛與傷害,即便一點溫暖也足以讓他飛蛾撲火,事實上,我認為自己所做的也并非圣母,至多在眾人落井時叫停罷了,不意卻得到了他千倍,百倍的回報。
我走以后,旁的都不在乎,只怕他一人支撐不住,只得勉強支起眼皮:「你……你要做一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利于國家社會的人,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