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午后的住院部一片靜謐,窗外婆娑樹影投射在白色的病床上,關意躺在床上閉眼熟睡。
他的面色看上去好多了。
我在天花板上游蕩了一會兒,選中了一只粉色玩偶小兔附身上去。
小兔是隔壁床植物人的東西。
看來關意的家人確實對他不太好,連 VIP 病房都沒為他安排。
附身玩偶小兔的我,吱吱呀呀、搖搖晃晃地走到關意床邊,揪著床單一點點爬到了床上去。
我坐在他枕頭上,舉起毛茸茸的前掌戳他的臉。
關意緊了緊眉心,醒了。
我現在是一只暴走小兔,我無形的眉毛都是皺著的,可惜我不會說話,不然肯定要罵他。
關意目光茫然了幾秒,彎了彎嘴角。
「若若?」
低啞的嗓音親昵地裹著我的名字,和那個沉醉的夜晚如出一轍。
我一晃神,差點又著了他的道。
我吭哧吭哧爬到他身上。
中途他還幫忙推了我一把,又將掌心放在我腦袋上揉了揉。
我打掉他的手,氣勢洶洶地叉腰站在他身上。
「你!」我指了指他。
「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小胸脯。
最后兩手并成「X」,作出一個絕交的手勢。
關意耐心地看著我,臉上掛著忍俊不禁的笑意。
我極少見到他這個樣子,
好哦,待會兒有你哭的!
我的手繞到身后,拉下玩偶的拉鏈,取出內膽里的離婚協議書。
連筆我都事先準備好了。
26
關意展開紙張看了一遍,眉毛漸漸擰起。
我蹺著二郎腿不耐煩地等著他,偷偷斜眼觀察他的表情。
他看完了,平靜地把協議書對折好,對我說:「若若,我是你的丈夫,我不離婚。
」
聽聽他說的什麼話!
我真的生氣了!
看來我要換個能說話的東西附身上去,好方便跟他對峙。
我扭動兔頭在病房里尋找,突然隔壁床飄過來一句話:「他不離就不離唄,天天夜里做夢喊你名字,都快讓我神經衰弱了。」
誰!
然后我驚恐地見到,隔壁床的植物人……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她的鬼魂,正坐在她真身旁邊,一臉無奈地看著我和關意。
關意是看不到她的,目前還未察覺有什麼不妥。
我瞠目結舌。
女孩又說:「原來你就是若若?他天天喊你名字,白天看起來挺安靜一帥哥,晚上一睡著比 100 只鴨子都吵!對了,」她伸手一指,「你附身的那個小兔是我的。」
我臉一紅,趕緊抽身離開小兔。
小兔失去靈魂后頭朝下倒地不起。
關意忙撿起來拍了拍不存在的灰。
很快他就明白我已經不在了,表情略顯失望,看著小兔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看向植物人女孩,「你一直都在這里?」
女孩得意一笑,「我在這兒可是知道了不少秘密的,比如哪個護士暗戀你小老公,每天搶著來給他扎針,而且還知道,你小老公背著你不老實,馬上要跟一個有錢人家的千金結婚了。」
我就知道我聽到的傳言沒有錯!
27
我和植物女孩來了醫院附近的奶茶店。
我倆附身到一對喝奶茶的好閨蜜身上,植物女孩好不容易遇到個能和她交流的人,話匣子一打開就合不上去了。
她今年才 23 歲,剛大學畢業沒多久,本來很快要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了,某天在路上救下一名闖馬路的小學生,自己被撞成了植物人,在醫院一躺就是一年多。
天涯何處覓知音,我們可真是同病相憐。
我嘆了口氣,也告訴她:「我也是因為在馬路上救了人才死掉的,可恨的是,那輛車撞到我后不僅不送我去醫院,還把我拉到野外埋了,那時候我還沒死透,眼睜睜看著他們把我活埋掉!」
植物女孩打了個寒戰,「不是吧!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那你記得 ta 長什麼樣子嗎?我支持你變成厲鬼去復仇!」
我搖搖頭,有些悵然地說:「不太記得了,只有很模糊的一個印象,但如果我再見到 ta 應該就會認出來。」
28
我們這對難姐難妹喝完奶茶回了醫院。
魂魄抽身離去的時候,被我們附身的兩名女孩晃了晃一轉眼就見底的奶茶杯子,驚慌地問對方自己剛剛是不是失憶了。
我和植物女孩有說有笑地回到病房。
剛到門口,一道尖利的女聲自里面傳出:「甩掉我?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不信就再試試,看咱誰本事大過誰!」
「這就是他那個霸道的未婚妻。」植物女孩湊過來對我說。
話音剛落,一道人影沖了出來。
她穿過我的肩膀,似乎感應到了不一樣的東西,瞇著眼朝我的方向看來。
這一眼的對視讓我仿若墮入冰窟。
這是我至死都不會忘記的一張臉。
植物女孩推了推我,問我怎麼了。
回過神來,那個人已經走遠。
我望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她的臉仍在我眼前揮之不去。
記憶飛速穿越迷亂的時光隧道,回放到三年前的那個雨夜。
29
深夜 23 點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馬路上空無一人,路燈下霧靄濃濃。
忙完一天的工作,我只想快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