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親孰疏已然分明了。
我躲在一間空房里,關了門,咬著嘴唇,雙手使勁絞著袖子忍住聲音默默流淚。盧宴月你裝什麼裝啊,直接笑開了花得了唄,今天收了帕子,明日直接去提親得了唄,新科進士又喜得嬌妻,雙喜臨門了唄。
我一邊抽抽噎噎一邊后悔,看他倆這樣子,怕是早就兩情相悅了吧?那我送他那鎮紙又算什麼?反倒平白讓人笑話。也是,怪不得他,他本來也沒與我說什麼,是我自己自作多情——
想了半天,我擦干臉上的淚痕,又原地深呼吸一陣子,起身打開門,準備回到宴席上去。
「噠,噠。」是走動的聲音。我一推門,就看見拐了個彎向這邊轉過來的盧宴月。
我想,大白天見鬼也不會比我現在的表情更難看了。
13
「盧公子新科進士,不在宴席上待著,來這里瞎逛什麼?」我將頭仰得高高的,希望自己臉上的淚痕沒有被發現,強作鎮定道,「是來找杜小姐麼?」
盧宴月又愣了半刻,最后愣愣地點點頭:「對,我找她。」
他突然又反應過來,連忙擺手:「不,不是,我也找你,我……」
我感覺我的后槽牙已經要碎了:「不巧,杜小姐不在這里,盧公子還是去別處找吧。」
「不,不是的星移,我是來找你的。我找杜小姐只是為了把這塊帕子還給她。」盧宴月臉又漲得通紅,伸手攔住我。
「我……我剛剛腦子有點亂,沒注意看帕子上的內容,以為是平常的祝賀之語……我會和杜小姐解釋清楚的,都是我的錯。」盧宴月懊惱道。
他舉起那塊帕子展現在我眼前。我扭頭不想看它。
但我還是看見了,我看見那方帕子上多了兩行字,未干的墨跡,還透著幽幽的香氣。
「宴得千般月,唯憐一顆星。」
我怔住了。
「星移。」他將帕子舉著,認真地說,「我……我不喜歡杜小姐。」
「我……我喜歡……」
「哎呀,我說你小子跑哪里去了,原來是在這兒和姑娘講悄悄話呢。」
一個熟悉的聲音自我身后響起,但我一時想不起這是誰。
盧宴月的臉頓時漲紅如一只熟透了的番茄,他慌得連禮都不會行了,結結巴巴地叫道:「老……老師。」
我一轉頭,居然是萬先生。
「萬先生怎麼在這里……」我震驚地看向盧宴月,后知后覺,「萬先生是盧公子的老師?」
「介紹一下,盧宴月,我的關門弟子。他五歲跟我學琴,我看他聰穎,就將畢生所學都教了他,如今他也算是出師了。他高中,我自然也是要來看看的了。」萬先生拍拍盧宴月的肩膀,笑吟吟地說。
萬先生看了我一眼,突然皺起了眉:「小子,你是不是欺負人家姑娘了?」
盧宴月依舊紅著臉垂著頭不言語。
「哎呀,你這小子。」萬先生連連搖頭,攥著我的手道,「丫頭呀,我這個徒弟什麼都好,就是不會說話。他要是言語上惹你生氣了,你可千萬別介意。要是真生氣了就來找老頭子我,我幫你罵他。」
我也紅著臉垂著頭,不知道該如何答。
那邊萬先生卻自顧自地說開了:「對了,你之前彈《鵲踏枝》,就是他寫信跟我說的。他說發現了一個小姑娘,彈琴蠻有天賦,雖然問題很多,但是她年紀小又勤奮,假以時日必成大家。他還說你很虛心,彈完還用眼神問他有沒有什麼問題,他于是當面指了出來。
我當即就寫信罵了他一頓。有一上來就說姑娘哪彈錯了的嗎?姑娘要是被你弄出了心理陰影再也不想彈琴了怎麼辦?」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萬先生夸我彈琴有進步,我還疑惑他如何得知的,原來是盧宴月同他說的。不過,原來那時,他就注意到我了嗎?
「好在你沒有放棄練琴。后來你彈《流水》,他又馬上寫信向我邀功,說在他的激勵下你的琴彈得更好了。」萬先生越說越起勁,「我就感興趣了,我的愛徒稱贊有天分彈琴好的小姑娘到底是個什麼水準,所以我一把老骨頭還是應了你爹的邀,到京城來見一見你。」
說著他睨了盧宴月一眼,又笑呵呵地對我說:「果然是個漂亮丫頭,懂禮貌,琴也彈得不錯,怪不得我的小徒弟這麼記掛。」
「老師!」盧宴月不自量力地想制止萬先生繼續說下去,沒想到萬先生一拍腦袋說得更高興了:「對了,《四時歌》!那十幾張譜子,哪張不是價值千金?更別說還問老頭子我討了好幾張,我說他怎麼連書也不溫了就在那兒找曲譜,原來是要討姑娘歡心呢!」
不知萬先生是不是好久都沒跟小輩說過話,一晚上拉著我和盧宴月的手從盧宴月五歲跟他學琴開始說到十八歲,一會兒拉著盧宴月說千萬要好好待我,一會兒拉著我將盧宴月夸上一通,活像個主婚的長輩似的,直說得我和盧宴月的臉都成了剛出鍋的大閘蟹——不僅通紅,而且還往外冒著熱氣。
14
這一批新科進士授官職之后,我哥就開始每天不著家了。
偶爾回來一趟,也是唉聲嘆氣說早知道不考這科舉了,每天都要早起上朝,累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