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那少年也向我哥回了個禮。
我剛想向我哥告狀的嘴張在了半空。
「小妹頑劣,讓盧兄見笑了。」
3
「什麼?你說盧宴月罵你?」回去的馬車上,我哥聽著我說的話哈哈大笑。「你到他面前打他一頓他都不一定會罵你。」
「哥,你居然不相信我!」我撅起嘴瞪他。
「好好好,那你說說他是怎麼罵你的?」我哥無奈。
「他說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我叉腰忿忿道,「這不僅是在罵我,更是在罵我們沈家!」
我哥笑得更開心了:「他罵你的時候,是否目不斜視、雙目無神、口中念念有詞?」
「就是就是!」我叫道,「可目中無人了!」
我哥笑得捂住了肚子:「小星移,這是我們的功課,他這是在背書呢。」
「怎……怎麼有人去宴會還要背書啊!」
「宴月是我們幾個里最勤奮的,別說出席宴會了,就是吃飯時也是要看書的。」
我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哥,我讀書少,你別騙我。」
我又想了想:「不對,他還揪著我彈錯了音呢。」
「那你彈錯沒有?」
「彈、彈錯了。」我垂下頭,弱弱地說,「但是他直接指出來一點面子都不給我!」
哥哥刮了刮我的鼻子:「星移,能指出你的錯誤是好事,你要聽得進去,否則就真成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
他又揉揉我的頭發:「再說,盧兄對音律也頗有造詣,平常曲子根本入不了他的耳。能讓他靜下心來聽還給你指出問題,說明你的水平還不錯。」
本來我哥跟我說的時候我還將信將疑,擔心他是騙我,但不久我就知道他說的確是真的了。
溜進宮里找陸聞喜玩的時候,我發現他正抱著本冊子艱難地讀著。
「……孰不……巍巍乎可畏,……赤赤乎可象也?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也哉?」
這還真是夫子布置的任務啊。不過讓陸聞喜這個小不點跟他們一起學這麼難的古文實在是喪心病狂。……等等,他們的夫子好像是我爹?
我把糕點塞給陸聞喜:「聞喜你吃點,我娘親自做的。」
面露絕望的陸聞喜看到糕點,眼睛亮了一瞬,又黯淡下來。他抓起一塊糕點往嘴里塞去,一邊嘟囔道:「這要是記憶糕點就好了,吃下去書里的內容就自動到腦子里了。」
他一邊吃,一邊含淚控訴道:「星移,你爹太狠了,三天就要背一篇古文,我現在字都認不全呢嗚嗚嗚……」
「本來我是想大家都背不下來的話,就一起央求你爹延長一點期限,沒想到啊,那個盧宴月,第二天就倒背如流了,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啊!還有你哥,明明說好的都不背,結果昨日抽查,他居然背得滾瓜爛熟!只有我還沒背下來,嗚嗚嗚……」
他擦了一把鼻涕眼淚,攥緊拳頭:「學霸學婊什麼的,也太討厭了吧!!!」
我想著那個少年一本正經的樣子,也攥緊拳頭:「太討厭了吧!!!」
4
隨著我哥年紀越來越大,他也長得越來越帥了,漸漸地,他成了京城交際圈一枝花。
與之相應的,組織舉辦詩會踏青會這樣的事情也自然落到了他的頭上。他左思右想,今年的第一場詩會不如就定在三月。
定了日子,他就開始著手寫請帖,我自告奮勇,幫他寫一部分。
我看到他名單上「盧宴月」的名字,皺起眉頭:「他也要來嗎?」
「怎麼了?」
他頭也不抬繼續寫請帖,「我的同窗都要邀請啊。」
「他那人,跟木頭似的,來了說不定會破壞氣氛呢。」我嘟囔著。
「也是。」哥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去了估計也是讀書,要不然就不請他了。」說著就要把他的名字劃去。
「哎等等。」我攔住我哥的手,「還是先請著吧,單單不請他好像顯得我們不懂禮數。」
「唔,有理,」他頷首,「還是妹妹想得周全。」
三月初七,各位公子小姐齊聚一堂……咳咳,宋秋霜沒有來。當然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平日里不喜歡拋頭露面,也不是我哥的迷妹,不來屬實合情合理。
但是……盧宴月來了,并且居然沒帶書,這不合理。
哦,我突然想起來這是名義上還是個詩會,那他來好像也挺合理的。
我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看什麼呢?」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是陸聞喜。他這幾年個子像竹子拔節一樣長,面容也長開了,是個豐神俊朗的大小伙子。不少官家小姐悄悄議論,論外貌,也只有我哥能勝他一籌。
「我隨便看看。你也來了?」
「我不能來嗎?」陸聞喜有點不滿意,「我作詩也不錯的。」
「什麼呀,你怎麼傻乎乎的。」我壓低聲音說,「這個會名義上是詩會,實際上就是個相親會。」
「哦,怪不得,我一來就有好幾個小姐拿著寫了自我介紹的帕子塞給我,嚇得我趕緊跑了。」陸聞喜左顧右盼,「秋霜呢?」
「她沒來。」我說。
「哦。」他悶悶地應了一聲,于是在我旁邊坐定了,無聊地玩著手中的折扇。
我突然聽見有琴聲傳來,側耳聽了一會兒,覺得挺有意思,便站起身來朝回廊中間走去。
是盧宴月。
他十指纖纖,撥弄著琴弦,時疾時徐,時輕時重,琴聲也便時而悠揚婉轉,時而古樸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