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滯了滯。
似乎察覺到什麼,女生抬起眼朝我看過來。
是一張清秀乖巧的臉。
正臉一點也不像。
我恍惚地想。
淡淡地收回視線,說不上心底到底是失落還是慶幸。
是啊,她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里呢?
我在她最痛苦的時候離開了她,她應該也不會想再見到我吧......
那天夜里,我突然做了一個夢。
依稀記得是在病房門口,我媽猩紅著眼,重重的一巴掌落在了她的臉上,力道很大,拍得她半邊臉都腫了。
我來不及阻止,怔在原地。
當我媽再次揚起手,卻被另一只手掌接住。
周以澤略一施力格開,嗓音微沉,「夠了。」
我媽愣了愣,終于忍不住掩面哭泣。
我屈指揉了揉眉心,抬眼便和她四目相對。
她眼里含著淚,眼底的絕望和哀傷刺痛了我的眼。
我幾乎呼吸不過來,下意識移開了視線。
醒來后,我心里的慌亂從未有過般強烈,像是有什麼東西要飛走了,想要抓住卻怎麼也抓不住。
我買了最近的航班回國。
一路上思緒紛紛。
有想過她會放下過去,也想過她身邊會出現另外一個人,但我從來沒想過,會從我媽口中,得知她和周以澤結婚的消息。
「別以為媽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一切都太遲了,他們已經結婚一年了。」我媽冷著臉,面無表情。
我握緊了拳,幾乎快站不住,「怎麼會......」
不可能的。
時雨和周以澤,完全不可能扯上關系的兩人啊......
我媽盯著我,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話,「不信你可以自己去問。」
我微微顫抖著指尖,給周以澤發了一條短信:
「以澤哥,你和時雨......?」
等待的時間很焦灼,很漫長。
我捏著手機,屏住呼吸。
很希望我媽是在騙我,或是周以澤能告訴我,他們的婚姻并非出自真心,而是有其他什麼身不由己。
過了很久周以澤才回復,「嗯,我們結婚了,很幸福。」
那一瞬,腦子里陡然轟鳴,整個世界的聲音仿佛在此時盡數失去。
很幸福......
他說的是真的嗎?
冷靜下來后,我給時雨發消息,約她在大學時期常去的餐廳見面。
我還是不信,我想給彼此最后一個機會。
第二天,到的人卻是周以澤。
他穿著一身得體的定制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語氣很平靜,
「不管你們之前有過什麼,現在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讓你們單獨見面。」
他喉結上下微微滾動,垂下眼,「更何況,她根本不想見你。」
我下意識反駁,目眥欲裂,「不可能!她那麼愛我,怎麼可能不想見我!」
「那麼愛你?」
周以澤低低笑了一下,「楊沐,你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
我沉默地看著他,握著拳的手背經脈跳躍得像是要爆裂。
「你明知道那件事不是她的錯,卻仍歸咎于她,似乎這樣才算對得起你姐。」
周以澤抬頭迎上我的目光,輪廓冷硬緊繃,
「她一個人面對你媽的時候,你在哪?她守著生死未明的弟弟,擔驚害怕的時候,你在哪?她準備服安眠藥自殺的時候,你又在哪?」
喉嚨和心臟像是被突然間攥住,我急忙問出口,「她自殺過?」
周以澤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嘲諷意味更濃地吐出一句話,
「一年前你選擇當一個懦夫,獨自離開的時候,沒有想過這樣的結果嗎?」
我臉色煞白,心臟抽痛得厲害。
我當然想過,我也確實后悔了。
可當時那種情況,我又能怎麼辦?
告訴我媽,我不可能分手,我要娶時雨?
這不現實。
可若是直接和時雨說清楚,我也做不到。
我只能先離開。
我冷冷地和他對視,一字一頓,
「那你呢?前腳剛要和我姐訂婚,后腳就和我的前女友結婚,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
他皺了皺眉,「我和你姐之間什麼也沒有。」
我一愣,冷笑。
多麼虛偽啊。
兩個女生的一片真心,到頭來卻給了這樣的人渣。
一時間,痛苦,悔恨,嫉妒和憤怒各種情緒交織,我既恨他對我姐的不忠,又恨時雨的識人不清,更恨自己的來遲一步。
氣血一下上涌,理智在這一刻消失殆盡,我握緊拳頭,直接給了他一拳。
他踉蹌地往后退了一步,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眼神極冷極暗。
回到家,我媽的視線在我臉上的淤青掃了一遍,垂了垂眼,遞給我一個筆記本,
「這是你姐的日記,你看看吧。」
我微怔,點頭。
看完日記,我臉色驀地變白,呆住。
沒想到,我姐心里真正喜歡的人,是那個女生。
周以澤沒有撒謊,他和我姐......只是假訂婚。
......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回美國,也沒有刻意去找她,卻經常從共同好友的口中得知他們是多麼恩愛。
我不知道自己還在等什麼,或許是一個徹底死心的理由,或許什麼也沒有等。
決定徹底放棄是在一個很平常的夜晚。
那天朋友組織了同學聚會,我去得晚,到的時候眾人已經喝倒了一片。
我一眼就看到了半蜷縮在沙發上的那道單薄瘦弱的身影。
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
我記得她是不喝酒的,不知道今天怎麼醉成這樣。
正要上前,包廂的門開了。
是周以澤。
周以澤好像沒看到我,他一言不發地走到時雨跟前,蹙著眉頭注視著她。
她半睜開眼,盯著來人看了一會兒,似乎在確認什麼,而后唇角一彎,大大方方地朝他伸出了手。
周以澤微微挑眉,低笑一聲,彎腰溫柔地把人抱了起來,抬步離開。
「楊沐?該撤了。」旁邊有人推了推我的手臂,我恍若未聞。
胸腔那股鈍痛悄無聲息地蔓延,喉間極其艱澀。
良久,我才轉身離開。
半夜,我坐在房間里,盯著桌上我和時雨大學時期的合照發呆。
手機突然響了一下,美國的一個朋友打趣地問我,女朋友原諒你了嗎?還回來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把合照小心翼翼包好,收進抽屜,隨后拿起手機,回復了一個字:
回。
來源:知乎 作者:枝枝為只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