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鶴被我弄醒,嗯,其實我大概能想象那種場面。
你老婆半夜把你搖醒,說我把我眼珠給你,然后有可能一路走來血流成河,恐不恐怖。
但許鶴大概愣了一兩秒,然后猛地摟住我。
就是抱著特別特別緊的那種。
不停喊我傻子。
我懷疑他得把我摁死在他懷里了,我又感覺這大男人好像哭了,總之亂糟糟的,而且這時候,我已經慢慢能感觸到這具身軀的感情了。
悲傷,又夾雜著甜蜜的苦澀。
總之就是仗還是要打,第二天許鶴還是要走。
最后「我」立在門檻之上,等待我心目中少年郎的歸來。
……不過,還記得那個傳說嗎。
「威名遠揚的將軍,最后殺死了丑陋的妖魔。」
12
「我」等許鶴,等了很久很久。
花開花落,穿林打葉。
一個瞎子的生活當然不會很便利,況且我這副樣子得受到多少村民的歧視。
而許鶴一別,此去經年,我再也沒了他的消息。
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早已戰死在了沙場之上。
而我再聽見許鶴的名字。
是新王登基,百廢待興。
特將最小的公主許配給護國大將軍,許鶴。
聽見這一消息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這一身軀,顫了顫。
跟怎麼也不相信似的,身子里猛地躥出好幾股撕心裂肺的悲傷。
不過換我我也得難過,你說你都把眼睛給人家,人家轉頭功成名就就娶了公主,這擱誰那誰不急。
但我總覺自己是被這情緒給影響到了。
弄得我也覺得許鶴這人不得好死,或許……真的吧,這妖怪說不定還真是我的前世。
后面的事兒,就和傳說里一樣了。
「我」的怨念愈加旺盛,有一天忽然就變了,想要報復所有人,想讓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于是我每吃下一個人,我的身材就會臃腫一點。
到最后,成了刀槍不入的怪物。
然后便是那個英勇的大將軍上場,因為他有我的眼珠,我怎麼也打不過他。
我是被他活生生折磨死的。
他還抱著新婚妻子,嬌滴滴的公主,羞辱我。
可昏暗的地下室里,「我」死的最后一刻,喊的,依舊是他的名字。
「許鶴。」
13
我感覺有什麼在拍我臉。
毛茸茸的,爪子?
我猛地睜開眼睛,見到了我闊別已久但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的小可愛。
我的黑貓,起飛。
它見我醒了就猛往前跑,我只得起身追著它,連帶著差點忽視了周邊的環境。
我這是還在……燃著地燈的走道?
跑著跑著前方就出現一道亮光,黑貓奮不顧身地躍了進去,我想了想,也緊跟著跳進去。
然后就撞進了一個人的懷里。
……
許鶴依舊是那個穿著白襯衫的許鶴,垂眼看著我抱著他腰不松手。
好吧,不是那個負心漢將軍許鶴。
是我的教授,許鶴。
「準備抱多久?」
他嘆了口氣,低頭問拽著他腰的我。
我趕忙松了手。
「許,許鶴,你怎麼在這?你剛剛去哪了?你知道我剛剛看見了什麼賊嚇人的東西嗎,那,那個,什麼奴什麼節的……」
他拽了我一把,把我拉遠了走過來的人群。
神色依舊平平。
然后我才發現,我們現在在哪。
在一座山邊,支著一架架行軍的帳篷,里面穿著盔甲的士兵進進出出,但無一例外都看不見我們。
好唄,感覺又進了什麼奇怪的地方了。
但是,我可以自豪地說,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因為,今晚見到的詭異事情,已經夠多了。
……
「這群人看不見我們,我們也沒法出去。」
身旁的人捏著眉心,可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他,我就安心一些。
「許鶴,你知道我剛剛經歷了什麼嗎,那個傳說其實……」
「嗯,我知道。」
他聲線淡淡的,可又輕,又慢條斯理。
「我被禁錮在那具身體里的時候,我就猜,你說不定也被困在對面的那具身體里。」
誒?
所以說,剛剛發生的一切,許鶴也全看到了?
那他……
對那個將軍的做法,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我偷偷看他的側臉,可他依舊面無表情,抱著臂,不耐煩似的。
「唉,你說,那個濕節奴節,會不會真是我的前世呀?」
「然后那個大將軍就是許鶴你,可你不覺得將軍做得很過分嗎?」
「他明明說他愛我誒,那他怎麼可以這樣?」
我絮絮叨叨的話,不知道旁邊的人聽了多少。
他依舊那副百無聊賴的樣子,垂眼,盯著地面的小石塊看。
我才發現,會不會受到那個怪物的影響呢,我的情緒起伏大多了。
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要是許鶴的前世什麼的,真的是大將軍,而我真是那個妖怪,就更怪了。
突然,馬蹄聲打破了營地的秩序。
我老遠就見著一個帶著面具的人從馬上下來,身材高挑,只是被面具掩住了面目。
聽見有些小兵的私語。
「唉,將軍為什麼總戴著面具呢?」
「對啊,他也就給幾個最信任的部下看過他真面目。」
「我跟你說,好像是將軍太帥了……」
「帥到都沒威懾力了。」
「……」
什麼蘭陵王劇本。
將軍下了馬,往主帳營里走。
一直不動的許鶴也示意我跟著往那里走。
而帳中,將軍摘下了他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