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我去登記成績,就見到許鶴倚著窗戶抽煙。
垂著眼,白茫茫的煙氣籠罩了他一半的面孔,又陌生又帶著股不知道從哪來的野。
很奇怪,我明明討厭煙味,可就是覺得許鶴連抽煙都賞心悅目。
我有點鼻炎,打了幾聲噴嚏。
那時候辦公室沒什麼人,他大概才注意到我,挑了下眉,轉身把煙掐了。
……
許鶴把陽臺的門關了,但我透過玻璃還是能望見他。
為了保證他不會抽著抽著突然變成貓,我確實得乖乖地坐在沙發上。
可我沒想到我等著等著也會睡著。
似乎是那個玩偶太軟,亦或是室內的光太過昏沉,街燈閃爍的光明明暗暗,我倚著沙發就進入了夢鄉。
醒來的時候,天依舊漆黑。
身上蓋了件毛毯,許鶴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翻著什麼書,眉頭跟捋不平似的。
我靜靜地看著他,一邊讓自己遲鈍的大腦轉動起來,是哦,許鶴變成了我的貓,跟做夢一樣。
我大概盯著他看太久了吧,他察覺到我,朝我揚了揚眉。
「醒了?」
「……」
「今晚你就先睡客廳吧,因為我暫時還不想變回貓。」
「……」
你對你的學生是真的狠,許鶴。
6
早課的教室大抵是到了上課的前五分鐘才陸陸續續地有人進來,即使許鶴的課已經算點到率完整的了。
我趴在第一排的桌子上,仰頭看調 PPT 的人。
是的,一直到開學,許鶴都沒有變回來。
所以我必須得坐在第一排,離他十步之內的地方。
朋友像看怪物一樣看我。
「為什麼?林舟舟?你瘋了?」
她在手機里瘋狂給我發消息。
「每次必搶最后一排的人不是你嗎?開什麼玩笑,你什麼時候這麼愛學習了?」
「……」
我有苦說不出啊。
連我的作業都是許鶴現場批改,現場給我打回去重寫,誰有我慘啊。
這人每天七點半起床,假期誒,七點半,他起了為了讓他不變成貓我也必須得起啊。
我還是第一個知道期末成績的人,親眼看著他一個個問題扣得精準,別的老師都是拉學生一把,他恨不得把我給掛了一樣。
我懷疑他跟我有仇。
大概真的有仇吧。
……
許鶴的課大家基本上不敢不來,他長得確實帥,已經有一批女生自愿上課了。
他在專業里出了名的難搞,大一的時候曾經一場考試抓到過四個作弊的,然后全給掛了,才是重點。
作業也是往死里布置。
算是,在比較輕松愉快的大學學習氛圍里獨樹一幟的嚴厲吧。
室友坐在后排給我發消息。
「林舟舟,許鶴變了,他都不來后排轉了。」
「……」
他不是不來,是因為他去不了,他一去得在幾十雙眼睛下直接變成貓啊。
一想到那個場景,我沒忍住笑了下。
許鶴就停止了講課,盯著我看。
……
我忘了,我現在才是他的重點關注對象。
「笑得這麼開心?」
他真的沒打算放過我。
而是停止講課,倚著講臺,整個教室五十幾雙眼睛這會兒全聚焦在我身上了。
他還有心情勾勾嘴角。
「分享一下,這位同學?」
7
我當然答不出來,下了課灰溜溜地尾隨他進了辦公室。
男人靠著椅背,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我以為你挺喜歡笑的,林舟舟。」
「……」
許鶴這人,是不是以折磨自己的學生為樂啊?
因為離我十步之外變成貓的定律,這幾天,我必須得和許鶴待一起。
雖說已經盡量避嫌了,可學校里多多少少會有著些風言風語。
和他待著近了,我也開始慢慢了解某些老師鮮為人知的日常。
比如,上學期教我場地規劃的老師對風水確實頗有研究,不過這個老頭真的開擺。
比如,不僅學生怕許鶴,就連某些老師都對他敬而遠之。
比如,許鶴不吃青椒,每次吃飯必挑出來。
……最后一條絕對獨家。
我的建模作業每次都是他單獨指導,調研報告全部在他皺著眉頭下寫完的。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月,我覺得我在專業方面至少有了不少進步。
周五的晚上我同往常一樣收拾完東西跟在他的身后,今天一整天天都陰的,他突然回身看我。
「手腕。」
我下意識地伸手,一條紅色的線繩就纏上了我的手腕。
順著他指節看去,他手上也戴了一條。
?
「辟邪的。」
他看了我一眼,輕輕解釋。
很快我就知道,他為什麼要給我戴這種東西了。
風旋起地上的落葉,聽不見何處涌來斷續的鈴聲,許鶴的車停在一座古寺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這里的。
一個人也沒有,野鳥的鳴叫驚起一地落葉。
他跟個沒事人一樣關上車門往廟里走。
「等等我。」
我這次是真怕,追緊了腳步。
開什麼玩笑,無人的古寺,陰沉沉的天,變成貓的怪力亂神事件,這幾個元素合一起,二十一世紀的唯物主義戰士都怕。
可許鶴偏偏不怕。
他甚至閑庭興步。
今天的天本就不好,看不見太陽,古寺的回廊揚起陣陣風,滲進人骨子里的冷。
「看出來是什麼時期的建筑了嗎?」
他的手指劃過紅柱的裂縫,涼薄的嗓音在一片廣闊的夕陽下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