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撐地爬起來,不大好意思地挑了挑眉,拉了拉他的手:「那你明日好好睡,等我回來,再成婚。」
「呵,誰要娶你。」魏淮昀嘴上這麼說著,卻反手將我握得更緊。
以至于我花了好長時間才和那嘴硬心軟的殿下道了別。
日夜兼程,七日便到達漠北。
彼時我才知道,魏淮昀當時為什麼這麼好說話。
顧行止沒有死,就連他父親也沒有死,漠北早就成了他們的老巢,謀劃了這麼多年,全等著今日造反。
就連林瑯,都是顧行止的人。
我被他「請」到了一座宅子里,第三天才看到人,照舊一身白色長袍,濁世翩翩佳公子,哪里像個亂臣賊子。
他放了一包山藥糕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你喜歡的。」
我拿了一塊嘗了嘗:「很好吃,謝謝。」
可能沒想到我是這樣一副云淡風輕的反應,顧行止的手微微收緊,最后卻什麼也沒說,便離開了。
自此,他便日日來送東西,越待越久,甚至住在了院子里,叛軍的捷報頻傳,他也不避諱著我,就讓我聽著看著,大周如何被他一點點蠶食。
雙方交戰,直到渭水,顧行止打算親自領兵上陣。
「公主就沒什麼想問的?」他換好了一身銀白鎧甲,配著伐鉞,終于低頭看向我,問了我和他一直沒有提及的問題。
「謀劃這樣久,辛苦了。」我支著下巴看著他笑了笑,「不過將我騙來作什麼?」
顧家想反,我都不知如何挽大廈之將傾。
大周氣運早就盡了,說句大不敬的,便是我真能登基掌權,對大周內政之混亂也毫無把握。
若顧家安心輔佐,也許二三十年,能有海晏河清的跡象。
可我既不能為王,顧家心也不安。
一種看清事實的無力茫然感早在我被困在這個宅子的第三天就已經將我淹沒了。
「公主將要成婚,臣不愿。」顧行止伸手似乎想摸了摸我的頭,又收回了。
我聽了覺得有些可笑,繞開了這個話題,微微朝后讓了讓:「珣……顧珣月呢?」
「公主離開皇宮那晚,臣就將她護送離京了,放心。」
都造反了,還臣,我從前竟不知他這樣會說場面話,憊懶地閉上眼,沒再搭理。
顧行止一離開漠北,這座小宅子的人手又加了一倍。
但月黑風高之時,還是有個意想不到的人翻進了我的屋里。
「打算讓你吃兩天苦頭,沒想到顧行止那個不要臉的東西居然敢天天待在這?」魏淮昀抽掉我手中的書,狹長的眸子里噙滿暗火。
「你知他要反……」我看著他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忍不住想問上一問。
誰知這人冰涼的手就這麼捂上了我的唇,瞇著眼睛諷笑道:「公主知我要來娶你,還敢連夜去漠北,我怎麼能不放公主走呢,是不是?」
被他噎住,我眼珠子轉了轉,點了點頭。
魏淮昀見此嗤笑一聲,緩緩松開,用拇指不輕不重地摩擦了一下我的唇瓣才收走。
跟著他出了院子,才發現顧行止留下的護衛居然都被一劍抹了脖子。
「你殺的?」我有些驚愕地往后退了一步,其實我的功夫已經算是很好了,但這些護衛在這,我就沒動過逃跑的念頭。
「怎麼,害怕?」魏淮昀扯住我的手腕,瞇眼問我,神色危險。
不是,我以為我找了一朵嬌花,誰知道是嬌艷霸王花。
「崇拜。」
魏淮昀聽我恭維他,笑得像一只搖著尾巴的大貓,頗帶寵溺地掐了掐我的面頰:「昔年公主一身銀白鎧甲,一匹雪白駿馬,領萬千將士夾道離開,我一刻也不敢忘,此后,不愛讀書,只愛習武。」
「我瞧你屋子里放著不少書,感情都是擺設?」
「不愛看不代表不看。」魏淮昀撩著眼皮瞧了我一眼,帶著些許風情和……嘲諷?
和他扯閑話只到門口,我的臉色便鄭重起來:「殿下,我得去渭水。大周內亂,我或許不能兌現……」
魏淮昀垂眸看著我,晚風偷偷勾起他的衣擺:「你也知會一去不回,何必送死,跟我回大魏做個王妃不好?」
「以身殉國,死于泰山,我只能做亡國公主,不可做盛世王妃,多謝殿下美意了。」我雙手放在額前,向他行了一禮,也算作道別。
魏淮昀筆直地站著,受了這一禮,聲音冷冷的:「怎麼你能為了那個亂臣賊子跑到這鬼地方,輪到我和你偏就要分道揚鑣?周洛你心肝是不是被狗吃了?」
這聲音給我凍得一哆嗦,連忙解釋:「父皇至多只能在渭水陳兵六十萬,而叛軍約莫能陳兵百萬,渭水一旦失守,此后三十七城無一城能敵,大周也算是亡了一半。總不能讓殿下同我去渭水受性命之憂,我總歸是不舍得殿下的。」
我給他分析得這樣詳細,就是不愿他誤會,也是希望他離開。
「也是,既如此,那我便與公主就此別過吧。」魏淮昀贊同地點了點頭,率先下了臺階,翻身上馬,往北離開,沒有回頭也沒有一絲留戀。
我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出神,雖然希望他走,卻沒想到他走得這樣干凈利落,總覺得先前種種如同夢境一般。
無奈地笑了笑,翻身上了那匹他留給我的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