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副將跪在我面前。
我抬手扶他起來:「他人呢?」
「顧將軍,中箭昏迷,現在軍中修養。」
聞言,我心里一刺,抬腿就要往軍營方向跑,卻又生生忍住,回身吩咐林瑯:「安排人把糧草分發下去,清點人數,救治傷員,安撫百姓。讓所有副將到軍中來,我們集合議事,爭取一個時辰內出兵,打個出其不意。」
最后平叛這一仗,打得極好,卻也贏得慘烈。
我連臉上的血跡都來不及擦就去找了顧行止,坐在他床榻邊看了好一會,才驀然想起自己現在的形象有多糟糕。
正準備起身打點水收拾一下,他就醒來了,牢牢地抓住我的手腕,慘白的薄唇輕啟:「去哪?」
我看著他漆黑的眸子,看懂了那里頭的神色,不由笑了起來:「哪也不去,你再睡吧。」
那個時候,我真以為,他喜歡我。
從記憶中回神,我笑了笑:「那小孩是你啊?」
「我一直在沈家養大,直到那時父皇才找來我和母妃,沒想到卻遭人陷害,不得已分開,我便流落到大魏了,得公主相救,自然要以身相許。」魏淮昀岔開話題,修長的手勾著我的衣帶。
「我與殿下天定的緣分,還有半月便可成婚,不……不急于一時。」我笑得有些僵硬,悄悄摁住衣帶另一側。
「公主這樣會疼人,又這樣會招蜂引蝶,怎能不急。」魏淮昀越靠越近,不知不覺間,薄唇竟然已經貼在了我的耳側。
「我給你繡荷包吧。」
「不急,往后有公主繡斷手的時候。」
「我給你……」
唇被堵住,鼻息間盡是他張揚又肆意的氣息,無孔不入,同他人一樣,勾人且驕橫。
但是他到底還是假把式,親了親,就完事兒了。
我有些尷尬地整了整衣領,又抿了一口水,生怕他知道我想多,又陰陽怪氣地來招人。
6、
與魏淮昀婚事在即,漠北發生了瘟疫,又暴亂了。
鎮國公領命平亂,卻死于瘟疫。
喪事一經傳來,滿朝悲痛。
顧行止襲爵位,承父命,前往漠北,一為平亂,二為父親抬靈歸來。
我代替父皇送他出城門,為他踐行,九龍銀杯里晃蕩著漠北進貢的瓊酒,被緩緩灑在城郊的黃土之上。
「望將軍凱旋。」
我施禮一笑。
「若不能呢?」顧行止壓著眸子里翻涌的濃烈的情緒,啞著聲問我。
想到他的父親便是客死他鄉,我也有些愣神。
「若不能,我親自接將軍回家。」我朝身后的林瑯招了招手,他便將我當年的佩劍——伐鉞遞了上來。
顧行止看著劍沒有接。
我指了指劍尾的銜玉劍穗:「昔年空緣大師所贈,寶劍配佛玉,將軍怎會不還?」
他修長有力的手緊緊握住劍柄,長睫垂落,再也沒有和我對視一眼,佩劍上馬,濺起滾滾塵土離開。
自顧行止到漠北后,捷報頻傳,朝廷喜不自勝,我與魏淮昀的婚事便成了洗刷這冬日夢魘的最后一場潑天的雨。
為了討個吉利,大婚前一天晚上,我便進了宮與魏淮昀分開。
洛水殿已然建好,到處燃著紅燭貼著喜字。
看著掛在床頭的正紅喜服,我手剛放上去,錦緞絲滑的觸感還未摸個清楚,林瑯就臉色蒼白地進來,跪在了我的面前。
「說。」
大婚前夜能叫林瑯打擾我的事,即使還沒聽到,也叫我心稍稍提了起來。
「顧世……顧國公薨了。」
因為用力,指甲被掐斷了,滲出些許鮮血來,但卻并不怎麼疼。
明明常說十指連心,怎麼不疼。
我啞著聲揉了揉額心:「哪來的消息,傳到父皇那處了沒?」
「八百里加急,尚未,只公主一人知道。」
「嗯,先別傳出去,拿我令牌去點兵,我們連夜過去,來龍去脈路上再說。」我將令牌扔給林瑯,就到后殿去換騎裝鎧甲。
看著空蕩蕩的劍盒,心里突然一刺,我不信他死了。
隨手在架子上拿了一把并不稱手的劍正欲往外走,卻看到了案幾上的書——《風物志》。
那天,魏淮昀好像就是翻的這本。
腳步不由自主慢了下來。
我繞到案幾前,寫了一封信,封好用《風物志》壓著。
關上殿門,看著里頭一片紅燭的光,再也不敢多停留一刻。
縱然不是君子,也需死于一諾。
況且,顧家,還有誰能去漠北帶回他們父子?
我不可能讓顧珣月去的。
悄悄出了皇宮,我還是繞到了公主府,也沒走正門,拐到墻角就翻了進去,魏淮昀房里的燈已經熄了。
躊躇了很久,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打開,我的手腕被狠狠抓住,整個人被拽了進去,倒在魏淮昀的懷里。
他也不掙扎,索性倒地,我倆就這麼滾作一團。
被他翻身壓在身下,外頭清冷的月色灑進來,他背著光,看著極其脆弱。
「不去好不好?」魏淮昀騰出一只手理了理我的額發,聲音很低,難得帶著一股商量的語氣,不像他素來的作風,很奇怪。
我抿了抿唇,避開了他的目光:「你知道了?」
「我答應他了。
」
他松開了手,人有些陰沉:「那你去吧。」
「不……不生氣嗎?」
「還記得進來找我就不錯了。」魏淮昀冷笑一聲,站了起來,上下掃了掃我,「是該去,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