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著魏淮昀性子差,若與他分桌而食還不知他要捅出什麼簍子來,便不肯。
誰曉得鎮國公倒是妥帖至極,安排我和魏淮昀到后頭小間一道用膳,也不必男女分食,還將我閨中密友,他家嫡二小姐顧珣月也一并喊來。
顧珣月跟她兄長有幾分相似,魏淮昀看了自然不喜。
巧了她性子直,想我做她嫂嫂多年,見魏淮昀也當是半路出來個程咬金,沒個好臉色。
要不知鎮國公為人剛正秉直,我還要以為他故意惹魏淮昀不快呢。
顧珣月差人上了一疊糕點,指著它可憐兮兮道:「你不是最愛吃我做的玫瑰酥酪麼,停靈這些日子我總以為你會來,日日都做呢。」
我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夾了一塊來嘗:「好吃,既然想我,閑暇無事可去公主府尋,又不是不準。」
「原先我與哥哥去都不必通報,現下不一樣了,我可不敢。」顧珣月嘟囔著嘴,像個諂媚的小人,著實好笑。
「好好好,你不必。」
魏淮昀也是個多心眼子的,瞧她這副模樣,眉眼愈發冷,又不好跟姑娘家計較,便悶悶吃酒。
直到顧行止送殯回來,到這小間來見禮,順道尋自己妹妹,
他一身喪服已經換成了慣常穿著的銀白衣袍,也是素凈,倒無不妥,唯獨腰間掛著的藏色荷包尤為扎眼。
那小鳥似的鴛鴦,枯葉似的荷花,分明是我所繡。
一來自退婚后我未曾見過顧行止,二來他也慣戴那些我送他的玉佩,倒是不知原來他還真留著這荷包。
這不是存心找事兒嗎!
當下捏著玉箸的手便有些不穩。
魏淮昀遞了一眼過去,意味不明地笑道:「顧世子的荷包倒是靈巧,可否讓我瞧瞧。」
「殿下未有嗎?」顧行止見禮落座,那副清冷模樣,實在是叫人看得生氣。
果不其然,聽他這麼說,這祖宗臉色便冷了,將手中玉杯不輕不重地放在桌上:「自然是有,只是有些東西,我有了,便不準旁人有。」
顧行止淡淡地掃了我一眼,我這才恍然回神,魏淮昀在別人的地盤生事呢!
放下玉箸,拽住他的袖子正色勸道:「此乃鎮國公府,不可隨意撒野。」
魏淮昀微微回頭掃了我一眼,一抽袖子就走了,輕描淡寫的模樣,看不出生氣,也不像是方才尋釁的人。
但那一眼卻瞧得我眼皮子直跳,正想追出去,被顧珣月溫言喊住,心不在焉地陪著他們兄妹倆用完了這頓膳。
漱口凈手以后,略一寒暄,方得離開鎮國公府。
到了門口,我的車駕已經換了一輛。
「殿下說要有事先離開,便囑咐屬下另去公主府駕車馬來。」林瑯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唯獨聲音有點不穩。
我心里有些好笑,若我沒在鎮國公府留那麼久呢?車駕可能在我出府之前到來?
到底是我自個把人慣成這樣,懶得計較,擺手嗤笑一聲便上了馬車。
等回到公主府,我才曉得,魏淮昀居然沒回來,聲音便不免變得有些沉:「他人呢?」
「啟稟公主,屬下不知,殿下不準跟隨!」
「本宮是不是素來和氣了些,才叫你分不清這里誰是真正的主子?」我瞇著眼睛回身看著林瑯,他已然跪在青石地上,頭壓得極地。
「便跪著,幾時有姓魏的消息,你幾時起來。」
回到書房處理雜事,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
在這大周他人生地不熟,能去哪?
銀錢帶得夠不夠?
這樣好看不會被擄到花樓去吧?
5、
我等了很久,終于得到了魏淮昀的消息。
這廝去了酒樓——蓬萊閣,在那撒錢找樂子,甚至有不少女子成群結隊地跑過去毛遂自薦!
扔掉手中朱筆,書房氣氛冷到極致。
「屬下去將殿下帶回來!」
「隨他。」我冷著臉色拒絕,見林瑯跪在地上還沒起來,又覺得氣有些不順,「備駕,本宮親自去。」
到了蓬萊閣,便見四處人頭攢動。
魏淮昀一身白衣斜倚在闌干邊,捏著白玉酒瓶,尤為顯眼。
更顯眼的是,他身旁立著一位黑衣高馬尾女子,看起來很是英姿颯爽,二人宛若天作之合。
侍衛用劍柄隔開一條兩人寬的路,我便款步上樓。
黑衣女子率先看到了我,微微朝魏淮昀身邊靠了靠,耳語幾句,揚了揚下巴,他才側目看來。
「公主來做什麼?」魏淮昀撩起眼皮笑了笑,慵懶而淡漠,不似從前驕橫,莫名叫我心頭一刺。
「接你回府。」
「不必,過幾日。」
話到這個份上,好像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但這樣輕飄飄地離開,又有點不甘心,更何況魏淮昀身邊站了這樣一個女子。
看起來倒像是會疼人的,應該不比我差。
果然,黑衣女子伸手抽走了他手中酒瓶,略帶責備道:「我來已是第三瓶,別喝了。」
本以為他會不高興,誰知他居然只是拿了回去:「最后一瓶罷。」
看到這處我勉強維持住臉上的笑:「不知這位……」
魏淮昀看了她一眼,還沒說話,黑衣女子倒先開了口:「沈從西,大魏人士,來見故人。」
好一個來見故人。
「既是殿下故人,不若暫住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