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遇!看好了!」 說完我拉滿了弓「嗖」的一聲松開了手中的箭,隨聲而應一聲短促的鳥鳴,然后從遙遠的天空飄落一根藍黑色的羽毛。那是我所知道的,小遇第一次驚訝地講不出話來。
從那天起,小遇再也沒有在三更之前睡過覺。他住得院子里「嗖嗖」的箭矢之聲常響徹整夜。其實也不能怪他,連大哥都說我是天生的神射手。早在我像小遇這麼大時,在射箭方面,軍中就已經沒有我的對手了。
雖然回到長安后,我放下了手中的弓,但是我心中的弓卻從未放下。大哥說,你可以和那群羊生活在一起,但永遠不要忘記自己是只鷹。所以長安養尊處優的生活雖然磨平了我手上的繭,卻無法永遠磨平我心上繭。
因為大哥說過,我永遠都是玉門關最烈的春風。
得益于我的間接督導,在自尊心的促使下,小遇的騎射進步得飛快。連太子都難得地對他進行了褒獎。
飯桌上,太子好奇地問小遇是什麼讓他這麼用功,小遇難得地抿著嘴不說話。我看著小遇為難的樣子開心地笑了笑,小遇答應我要替我保守秘密,就像我當初答應替他保守秘密。
「小遇說,他要在秋狝中獵到最大的獵物送給娘娘和您。」我笑著替他解圍,小遇瞪大眼睛看著我,他深知自己的水平所以對此并不覺得感激。
我卻很開心地沖他眨了眨眼,沒關系,我會幫你。
6.
因為重新回到了馬背上,讓我心中的向往被釋放,我迫不及待地開始期待起下一次的策馬奔騰。
而秋狝是最好的機會。我就放肆這一回,我悄悄地想著。
因為我的「解圍」,小遇不得不更加勤奮。弓弦勒得他的手上鮮血淋淋,他也只能咬牙堅持。我將絲帕纏在他手上綁好之后,繼續指導他搭弓。當然,是夜里避開了人,悄悄的。
百步穿楊絕非一朝一夕可以練就,想要百發百中,至少要每天搭弓一千次。就算是很有天分,也需要加倍的練習,才能躊躇滿志、善刀而藏之。
這樣重復而枯燥的訓練,很快累得小遇胳膊都抬不起來,他沮喪地放下弓。
我把茶水遞給他,他的手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連端著茶水都忍不住顫抖。我就接過來喂給他喝。
「風呀,你的箭術是怎麼練得這麼好的?」小遇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著我。
我在他身邊蹲下,遞給他一方絲帕讓他擦汗。對于他的問題我想了想,發現確實沒有捷徑可走,「可能是……天賦吧!」
小遇聽到了我的回答,哀號著就勢躺下。天賦怎麼被打敗?我只好湊過去摸了摸他的頭,安慰道:「勤能補拙。」小遇并沒有覺得有被安慰,反而翻了個身哀號得更大聲了。
小遇院子里有顆很大的梧桐樹,為了訓練他,我在梧桐樹上掛滿了蜜餞和他秘密山洞里一切能掛樹上的東西。
小遇看到被我布置好的樹,不解地問我:「小風,你這是什麼意思?」他似乎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語氣里已經隱隱有了求饒的意思。
「從今天起就不練靶子了。你就射這樹上掛著的蜜餞兒。」
小遇有點崩潰,欲哭無淚地道:「蜜餞那麼小怎麼射啊?」
「靶上的紅心未必有蜜餞大。」我不以為然。
小遇開始要放賴:「那是一回事嗎?」 確實不是一回事,靶子是死的,每天練習一千次我就算閉上眼睛也能射中靶心。蜜餞小又被掛在樹上,風一吹就是活得靶子,比靶心射起來成就感可高多了。可是我沒說,我怕說出來小遇會再也不想練箭了。
「那你就射繩子。」我換了個自認為簡單點的。
「繩子不是更難射?」小遇覺得自己快要被我逼瘋了。
「這樹上掛滿了你最喜歡的東西,你記得要避開。」我說得風輕云淡,射不中比射中可簡單多了。這是所有因素里最簡單的了。
小遇哀號不止,干脆躺下開始在地上打滾撒潑:「我當然想避啊……啊啊啊……但是你掛得那些目標比蜜餞大多了,我怎麼避啊……」
李遇是真要哭了。
我走過去蹲在小遇身邊嘆了一口氣輕輕地說:「我以前都是把蜜餞吊在鴿子腿上射的。」所以我當時才能那麼自信地問他,是射頭還是翅膀。
蹲累了我就干脆坐在地上,「小遇,我的箭法和騎術那麼好,并非全賴天賦。我也是付出了十二分努力的。拋開天賦不談,光是我付出的那些努力就足以支撐我成為一個神射手。」
小遇聽到這里不再撒潑,立馬坐了起來,收起了胡鬧,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
「可是我回了長安之后,就再也沒有挽過弓、騎過馬了。可當我再次挽起弓,我就覺得我又回到了我在玉門關的那些日子,仿佛我的弓從未離手過。不是因為我的天賦,而是我有一種信念,我覺得憑我千百次的練習我早已和我手中的箭融為一體,我相信我手中的箭就像相信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