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把一家人嚇得夠嗆,母親急得碎碎念,「妧妧身子弱,可別嗆壞了。」
我擺擺手,示意自己沒那麼嬌氣。
沈席玉凈手回來,突然我眼前光影倒轉,被沈席玉打橫抱起。
「瞧你也不餓,不如回去歇著。」在父親母親驚愕的視線中,沈席玉面色如常、輕車熟路地往閨閣走去。
屋里暖烘烘的,新添了一些物件。
沈席玉將我放在床上,替我卸下繁重的大氅和朱釵。
我并膝坐在床頭,紅著臉控訴,「你怎麼如此粗莽!」」
沈席玉跪在床邊,替我脫下繡鞋,「沈二本就是馬夫出身,我不粗莽誰粗莽。」
他噎得我無話可說,只能閉著嘴,任他擺弄。
沈席玉陡然欺身靠近,執起我冰涼的雙腳,慢慢搓著。
我紅了臉,聲若蚊蠅,「你干什麼?」
「給小姐暖腳。」他用滾燙的手心包緊。
光天化日,屋門大敞,我羞得無法見人,「快……快放開……萬一被人看見……」
「不放。」沈席玉的臉皮堪比城墻般厚,又像個溫潤如玉的登徒子,「叫人。」
「陛下……」
「錯了,再叫。」
我遲疑半晌,戰戰兢兢喊道:「夫君。」
「這才對。」直到我腳徹底暖和了,沈席玉這才饒過我,轉身替我收拾東西。
「夫君……」我試探般又叫了下。
沈席玉正背對著我疊衣裳,嗯了聲,等著我下文。
「我想吃薺菜。」有孕以來,口味刁得很,總想吃些這個時節沒有的東西。
沈席玉專心做活,回道:「秋天沒有薺菜,不過有秋梨糖。」
我靠在軟枕上,懶懶地應了聲,「那就買秋梨糖……」
沈席玉把我推進床里,輕輕應道:「好,都聽妧妧的。」
太尉府的日子過得分外平靜,唯一將我父親氣炸的,便是沈席玉在我閨房安了家。
我對此十分不滿,「皇帝有自己的御書房。」
「沒有妧妧陪著,我害怕。」
我實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邏輯,正走神呢,就被沈席玉揪過去,攬在懷里。
「怎麼還是瘦瘦的。」他丈量了一下我的腰,嘆了口氣,「妧妧,你還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弄來。」
我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手指漫不經心地劃過他的脖頸,落在疤痕上,再一次問道:
「你的疤,到底怎麼弄的?」
與他相處這麼久,每當我提及此事,沈席玉便岔開話題。
這道疤仿佛成了他心底的隱痛,被深深藏起來。
沈席玉嘆了口氣,將我抱在懷里,「磕在石頭上傷的……」
又是熟悉的說辭。
我頂起他的下巴,手伸進領子,揭開他的衣裳。
那道蜿蜒的疤痕一直延伸到深處。
沈席玉喉結滾了滾,嗓音沙啞,「妧妧,沒這麼撩撥人的,我還得看折子呢。」
我氣得一拳錘在沈席玉肩頭,「沒正經!我還沒問完呢。」
沈席玉攥著我指尖,輕輕吻著。
「一點也不疼,倒是你,這幾日要安心待著,外面太亂。」
前幾日聽聞有人在街上抓人,據說要扔進宮做太監。
后來,聽下人閑聊,才知道沈席玉把王氏公子找到了,當夜就送進皇宮閹成太監。
這事他一直沒說,我也權當不知道,只是晚上就寢時,頗為熱情,叫沈席玉受寵若驚。
午后,沈席玉因為雜事出府,讓我在屋里等他回來。
少頃,李恒忠去而復返,站在外頭道:「小娘娘,陛下的藥忘拿了,勞煩您取一下。」
我順著沈席玉的桌案到處找,最終在角落里找到一個小瓷瓶。
我知道沈席玉的傷發作起來疼痛難忍,越發憂心他的身子,給李恒忠送藥時,沒忍住問了一嘴。
沈席玉不說,李恒忠未必會瞞著我。
李恒忠提著拂塵,低眉順眼地回道:
「……先拿鞭子纏住脖子,拉回去,撞在早就支起的矛上,刺穿肩胛骨……若是跑不動了,連心臟一塊挖出來。」
我聽得心肝發顫,「怎……怎麼會有如此可怕的法子?」
李恒忠目光幽深,意味深長道:
「小娘娘,此事,就要問你父親了。都是戰場上殺敵用的招式……誰知道怎會用到陛下身上。」
難怪沈席玉不肯告訴我。
當年他差一點,就沒命了。
我魂不守舍地走出院子,想找父親問問。
父親是太尉,掌管舊都兵馬布防,他的屬下上過戰場。
當真是他背著我,對沈席玉做了那種事?
途徑柴房,劉叔正一邊殺雞,一邊跟旁人閑聊。
「想當年,咱們戰場上,都是這麼宰人的。我教你們,像這樣,先纏住,一拉,撞在刀上。」
雞撲棱著,雞毛亂飛,下一刻,血飚濺出來。
劉叔手法熟練地拽著雞脖子一劃,瞬間開膛破腹,他摘下雞心,扔進水盆,鮮紅的血刺痛了我的眼。
沈席玉的疤突然闖入腦海……
當年,他也是這樣嗎?命被別人捏在手里,像這只雞一樣……
他總說不疼,可這與凌遲有何區別?
劉叔還在繼續:「這種法子,一時半刻死不了,除非血流干了。戰場上,誰有功夫砍頭啊,動不了就行……」
一種惡心突然涌至心頭,伴隨而來的是心疼。
我干嘔不止,伏在樹下,用帕子捂住嘴。
待得惡心勁兒過去,我緩緩起身。
突然,下腹一抽,隱痛自小腹,逐漸蔓延全身,我冒出冷汗,眼前發黑。
滴答。
血抵在青石磚上,撞出鮮艷血花。
我捂著肚子,臉色慘白地跪倒在地,不明白為何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