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拽了拽沈席玉的前襟,紅著臉道:「你過來一點,我有事要告訴你。」
「什麼?」他低下頭,與我貼得很近,鼻息交融。
「孩子……是你的。」
沈席玉瞳孔一顫,仿佛一尊凝固的頑石。
他動作遲緩地刮著我的臉頰,呆呆傻傻的,眼底的喜色如泉水噴涌。
「妧妧,沈二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相待。」
他湊過來,虔誠地吻住了我。
隔閡消去,情誼滋長。
帳中的溫度一點點攀升,最后一剎那,沈席玉突然止住,伏在我肩頭輕輕嘆了一口氣,「妧妧,睡吧。」
我雙目迷蒙,見他眼底欲色未消,輕輕環住他的腰:「我沒關系的……」
沈席玉神色一緊,額頭青筋直跳,少頃他悶哼一聲,壓住我的手腕,
「妧妧,你并不會因不幸而低人一等,所以不必以此來討好我。」
心底的盤算被揭開,我頓感難堪。
可又不全是。
支吾半天,急得滿臉通紅。
沈席玉眼底滑過一絲了然,復又吻來,「可如果妧妧是真心實意地想,為夫就卻之不恭了。」
這一覺,就睡到了午后。
一睜眼,發現沈席玉仍在枕邊熟睡。
依稀記得那年花朝節,手帕交約我出游。
沈席玉跟在身后,我趁他不注意,偷偷和手帕交溜走,去隔壁的姻緣廟求得一香囊。
據說偷偷壓在心儀男子枕下,日后他便是你的枕邊人。
被沈席玉尋到后,他冷著臉將我抗回馬車,數月不答應我出府。
后來我翻窗將香囊塞進沈席玉枕頭下面,不知他還收著沒有。
沈席玉閉著眼,哼道:「妧妧,昨晚手不累嗎?」
我一張臉瞬間染滿紅霞,「你該上朝了。」
「陛下,御醫前來替小娘娘診平安脈。
」有人隔著窗扇輕輕喚道。
沈席玉睫毛動了動,睜開了眼,與我四目相對。
他親了親我,將頭埋在我頸窩里,摸了摸小腹,「他踢你了嗎?」
「才三個月,太小了。」
沈席玉陪著我又躺了會兒,才穿好衣裳起身,叫御醫進來。
隔著一道紗簾,有人在我手腕上一搭,診了半天,語氣凝重道:
「陛下,如今小娘娘已有三個月的身孕,身子卻較常人瘦弱三分,想來是長期驚懼,心神耗損所致。」
「要如何養?吃什麼用什麼?」沈席玉懊悔不已,「昨夜朕還與她……」
我臉上滾燙,明明昨夜我并沒嘗到什麼甜頭,都是沈席玉嘗到了,說這個干什麼……
御醫輕咳一聲,「那個倒是不妨事。切忌勞心傷神,否則腹中胎兒……便保不住了。」
我早有心里準備。
顛簸數日,身心俱疲,孩子能完好無損地待在身上,已是萬幸。
沈席玉沉默了很久,道:「萬事確保她萬無一失,其他都不重要。」
「老臣明白。」
御醫走后,沈席玉傳了早膳進來。
讓我坐在鏡子前,替我挽發。
只見他動作嫻熟,時不時通過銅鏡瞥過來,
「太尉府的宅子,我命人打掃干凈了,你父親母親,還有家仆,都住回去了。」
「謝陛下隆恩。」
沈席玉緩緩握住我的手,「妧妧,別喊我陛下,喊沈二吧。」
以前在家,我便習慣喊他沈二。
「可你是皇帝,不合規矩。」
「就叫沈二。妧妧是小姐,你的話就是規矩。」
沈席玉替我帶上金簪,細細描眉,端詳半天,笑道:「好看得緊。」
我笑了笑,吃飯的時候,多用了兩碗。
突然沈席玉對我說:「妧妧,先回家住幾天吧。」
乍聞他的要求,我筷子一抖,肉丸子順著邊緣滾到地上,「我惹你生氣了嗎?」
接收到我小心翼翼的眼神,沈席玉眼底閃過一抹痛色,摸摸我的頭,
「沒有,我不在的時候,你得有人陪著。一些故友,你也許多年沒見了。」
少時我是王都最風光的姑娘,無憂無慮,每日在街頭巷尾徜徉,金玉堆疊,嬌生慣養。
可這麼多年,我早已忘記沒心沒肺地憧憬來日是什麼感覺。
也忘記偷偷愛慕一個人是怎樣的滋味。
我的命數,似乎在那個夜晚,被悉數奪了去。
沈席玉欲言又止,最后疼惜地看著我,「妧妧,我保證,你會變得和以前一樣。」
出宮的事,只有沈席玉身邊的李公公知道。
似乎在防著誰。
我隨著沈席玉坐上馬車。
兩側的紅宮墻在夾道兩側逐漸遠去。
老宅一切如舊,父親母親相攜立于門前,半月不見,他們二老已兩鬢斑白。
我剛下車,母親便紅著眼睛撲過來,淚如雨下,
「我的好妧妧,你怎麼又瘦了,你在宮里可吃過什麼苦?」
沈席玉跟著我下車,遠遠站在后面。
父親不卑不亢地拱手:「草民見過陛下。」
沈席玉側身,「大人客氣。妧妧想家了,朕陪她回來一趟。」
氣氛有些凝滯,父親見沈席玉站在不動,不得已輕咳一聲:「那就……進府?」
「好。」沈席玉回答得干脆,似乎早就在等這句話了。
到家的時候正是晌午,眾人便坐在一起用飯。
我吃多了,沒什麼胃口。
沈席玉淡定從容地坐旁邊給我剝蝦。
父親母親對視一眼,派出父親說話:
「陛下,府里不缺下人,新朝百廢待興,您日理萬機,小女就不麻煩您了。」
潛臺詞就是:時候不早了,你該走了。
沈席玉仿佛沒聽懂一樣,「無礙,她喜歡吃朕剝的。」
我頭快要埋進碗里,一不留神嗆了口,臉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