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被人粗暴地拖起來,神志渾噩:「敢問你們陛下是……」
士兵冷笑一聲,「燕王繼位,為天下新主。連惹了誰都不知道,不知你是可憐還是可悲。」
7
漆黑牢獄里,陪著我的只有一盞馬燈。
我知道黑暗中有很多人盯著我。
泥濘腥臭的氣息鋪面,偶爾傳來犯人們的竊竊私語。
吱呀……
木柵門打開的聲音傳來,腳步聲越走越近。
「宋小姐,別來無恙。」
一道影子被馬燈拉得很長,燕月站在牢門外。
她身著明黃鳳袍,與四周格格不入。
「聽說你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她無視骯臟的地面,緩緩蹲下,視線與我平齊,「宋小姐,告訴本宮,孩子是誰的?」
倘若我答錯一句,我的父親母親,太尉府的一眾老仆,恐怕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我穩住呼吸,在她的視線中,顫著嘴唇道:「……不是陛下的。」
「三個月前,你剛剛離開他。」燕月眼底閃著幽幽的光,看得我膽戰心寒。
「是我家下人的……我與他情投意合,三個月前,剛見面便懷上了。」
「是楚寄舟嗎?」
我喉嚨一滾,閉上眼,「是。」
楚寄舟早已趁亂逃出,因此我并不擔心會牽連到他。
燕月笑了,「明日我會著人送碗藥來,你知道該怎麼做。」
不管是不是沈席玉的孩子,她都不敢留。
那麼問這句話的意思,只能是……
我雙眼無神的看向幽暗的角落,沈席玉是不是正站在那里……
她走后,我側臥在小床上,整夜不敢閉眼,生怕一睜眼,就重現當年被人擄走的慘狀。
更害怕一睜眼,父親母親離我而去。
熬到快天亮的時候,突然有人走進來,一左一右架住我,用布條蒙上了我的眼睛。
不等掙扎,就被他們直接劈暈。
再有意識,便是在咕嚕行駛的馬車上了。
黑暗中有人說話。
「四十鞭子什麼時候賞?哥幾個等了幾天,鞭子浸得油汪汪的,陛下卻遲遲不下令,到底怎麼想的?」
「圣意難測。聽說里面那位肚子里有野男人的種。只怕此行不是吃鞭子,而是私下處死。」
我意識昏沉了動了動手腕,發現被綁得嚴嚴實實,連嘴上都被封了布條。
我聽懂了他們的意思。
沈席玉要殺我。
事到如今,我沒力氣反抗了。
死了也好。
亂世里哪有不死人的。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受了很多苦,等裝在小小的盒子里躺在地下,也許就不會累了。
這樣想著,馬車漸漸停了。我以為會聞到血腥氣,或是尸體腐爛的惡臭。
事實卻什麼都沒聞到。
他們扛著我,步伐平穩,走了很長一段路,突然有光透過布條縫隙射進來。
接著,我被扔在一個柔軟的地方,木門吱呀一聲,四周重歸于寂靜。
我好像被扔進一個房子里。
我靜靜坐著,什麼都看不見。
凸起的小腹受不得蜷縮的姿勢,我動作遲緩地略略伸開腿,側倚在墻上恢復體力。
突然,耳邊傳來冷冰冰的聲音:「你去哪了?」
這聲音熟悉得很,且近在咫尺。
我如遭雷擊,尋找聲音的方向,急切地扭過頭。
沈席玉什麼時候出現的。
還是說,從剛才起,他一直在這里?
眼前的布突然被掀開,待我適應光線,才看見沈席玉站在明光里,五爪金龍在身前盤踞,衣著服飾較當初更為矜貴。
我神色怔怔,甚至沒想好說辭。
只見他一雙丹鳳眼里盈滿冷意,甚至還有被人拋棄的憤怒。
沈席玉上前,挑起我的下巴,揉搓著我干裂的唇瓣,「說話,你丟下我,跑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
燕月從未告知我隱居之地的名字。
室內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口口聲聲說的自愿和親,又是騙我的,對嗎?」他聲音輕得不能再輕,眼底蓄滿陰翳。
這句話問得我啞口無言,再次拋下他,是事實。
沈席玉語氣是掩飾不住的失望和心灰意冷。
「我原以為,你心軟,顧念舊情,甚至……」沈席玉自嘲一笑,「是喜歡我,才愿意嫁過來。」
「你別這樣……」我抖著雙手抓住他的衣袍,「我喜歡你的——」
「夠了!」沈席玉冷喝一聲,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我倒寧愿你一開始就拒了,也好過被你給個甜棗,再打一巴掌。」
屋中燭火跳動,發出噼啪聲。
沈席玉背對我,坐在遠處的小凳上,明黃的衣裳半掩在暗影里,側臉露出一絲疲憊。
我赤腳走過去,緩緩跪下,「陛下,禍不及家人,我以命相抵,求您放過他們。」
沈席玉額角的青筋跳了跳,「起來。」
我執拗地垂下頭,聽憑發落。
「宋妧。」沈席玉的聲音很輕,「你以為,朕要報仇,你會活到今日?」
我茫然地望著他,「陛下想怎樣?要賤妾打掉孩子,繼續伺候您嗎?可以的。」
沈席玉差點咬碎后槽牙,用殺人的眼光死死盯著我,
「宋妧,你給朕聽好。朕不在意孩子是誰的,朕也不在意你喜歡誰,朕只問你一句:走還是留?」
短暫的寂靜之后,我挫敗道:「留。」
沈席玉驟然攥緊拳頭,骨節泛了白。
他盯著漆黑的夜色,似乎下定什麼決心,于是扭過頭來,眉眼壓得低低的,
「宋妧,這是我給你的最后一次機會。再騙我,我不敢保證會做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