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我就沒肖想過盛家的任何東西,可他們為什麼要對我媽動手呢?」
二十歲那年的雨夜,我和程寄川站在地鐵站出口的玻璃穹頂下。
末班地鐵已經停運,這里空無一人,只有疏冷的燈光,和敲擊在玻璃窗上的疾風驟雨。
不遠處亮著一盞路燈,我盯著那光芒看了片刻,轉過頭望向程寄川。
「川哥,再來玩一場扮演游戲吧。」
倒映在他眼底的雨水,把這雙眼睛染得濕濛濛的,可那當中,又好像有無盡的火焰在燃燒。
「這一次拉長時間,可能是三年、五年甚至更久——不過我們總有辦法一步步查清真相,是不是?」
一開始,這個計劃施展得很順暢。
程寄川假死脫身,回到 A 市,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地改回父姓,重新進入盛家,開始了和盛超漫長的明爭暗斗。
只不過,從一開始,他所求的就不是盛家的一分一厘,而是程阿姨失蹤的真相。
一切都很順利。
只是我低估了我對他的想念。
從七歲到二十歲,這漫長的十三年里,我和程寄川從未分離過這麼長時間。
甚至因為一開始就商定好的劇本,我和他各自扮演著分離的角色,只能通過小號暗中匆匆聯系。
回到 A 市的程寄川一下子就變得很忙,我知道他有很多事要做,也知道在他回去的第一時間,盛超和他媽就已經找人過來,試探了我一番。
比如,那個長得很像程寄川的學長何安。
我極好地扮演著一個因為男朋友離奇死亡而肝腸寸斷的女人,以至于他們百分百相信,程寄川為了盛家的家產和他的錦繡未來,義無反顧拋下了我。
可盛超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危險。
在發覺程寄川的存在足以威脅到他之后,他策劃了一年前那場險些引動爆炸的綁架案。
程寄川沒能死在那里,卻自此留下一道永久存在的疤痕。
在那之后,他在那個匿名的小號上聯系到我:「放棄吧,孟星瀾,接下來的路,我一個人走。」
那時的我,還什麼都不知道,腦中卻有一個清晰的念頭。
我怎麼可能放棄他呢?
長達三四年的思念已經快將我擊潰,我沒忍住偷偷跑到 A 市,恰逢圣誕,程寄川和莊心虹出來吃飯。
我拉好口罩和帽子,偷偷跟在他們后面,直到進了餐廳,暖意襲來,不得不摘下口罩。
服務生大概就是在那一次見過我,以至于后面我濃妝艷抹和程寄川進去時,他還是會覺得有幾分眼熟。
我站在門口,隔著幾叢綠植,看到程寄川正微微低頭,和莊心虹說著話。
他的頭發大概是有些時日沒剪了,柔軟地垂落下來,卻也絲毫沒影響眉眼間的凌厲。
我不想再看下去,裹緊外套轉身出去。
第一次來 A 市,我不認路,漫無目的地兜了會兒圈子,在漫天大雪中走到人煙稀少的停車場。
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將我拽過去,還沒等我看清他的臉,急切又用力的親吻就落了下來。
我不肯服輸地咬回去,他卻沒有回擊的意圖,反而那只手沿著腰線一路往上,最后一把攬我入他懷里。
下雪的冬天明明冷到極點,這個擁抱、這個親吻卻在這片室外空地,硬生生拉扯出一片曖昧至灼熱的氛圍。
「程寄川。」
他的手在我腰間劇烈地一顫。
「很久沒有人這麼叫我了。」
程寄川的額頭抵過來,輕輕喘氣,「星瀾,好久不見。」
就是這唯一一次破例的見面,讓那天在小號上那句話化作虛無,我繼續把計劃往下推,直到工作調動到 A 市,因為采訪,終于正大光明見到他的那一刻。
濃重的欲望幾乎是咆哮著涌上來,可那一瞬的沖動之后,我在白日陽光下認真地打量他,才發覺心底一并淌出的,還有陌生。
也許是為了讓戲碼更逼真,他點掉了眼尾那顆痣。
除去圣誕夜那晚的匆匆見面又別離,我們已經五年沒有見過面了。
之后的每一次接觸、每一次愛恨交織的話,我其實都不太能分得出真與假,心里好像有一團空茫茫的霧氣,我卻始終無法撥云見日。
現在所與人都叫他盛川了。
知道他是程寄川的,似乎除了不死不休的盛超外,全世界也只剩下我一個。
16
我和程寄川在警局看到了盛超。
他對母子二人聯手殺害程阿姨并藏尸的事實供認不諱,并且交代了原因:「我媽帶情人回家的時候,正好被她撞見……就這樣了。」
盛超不是個好對付的敵人,為了取得他的信任,我大費周章。
去 K 市談項目那一次,在發覺房間里新裝上去的、暗藏的攝像頭后,我和程寄川裝模作樣地吵了一架,而后他佯怒離去,我獨自待在房間里,睡了最后一晚。
「我實在不能理解……」盛超被帶走關押前,咬著牙問我,「就算你不在乎他當初用假死欺騙你,拋下你回盛家爭家產的事情,難道你也不在乎程長天和你之間的大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