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的心,卻萬分冷靜。
好像剛才那一句剖白,已經耗盡了所有勇氣和激情。
指尖落在那道凹凸不平的疤痕上,我平息著急促的呼吸,問:「這是怎麼來的?」
「一年前,被綁架過一次。」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仿佛那個在生死關頭走過一遭的人,并不是他。
「是盛超干的?」
盛川沒回答我,他直起身,抖出一支煙,點燃后吸了一口,然后湊過來,惡狠狠地吻我。
我被嗆得咳嗽,眼淚跟著涌出來,卻又不肯服輸地從他手里搶過煙,跟著吸了一大口。
朦朧的白煙里,我聽見盛川平靜的聲音:「放棄吧,孟星瀾。」
「不要。」
我果斷地拒絕他,咬著那支煙搖搖晃晃地爬起來,隨手擦去鏡子上的水霧,那里面倒映出我此刻的樣子,眉目濃墨重彩,發絲散亂,嘴唇還帶著幾分風停雨歇后留下的艷紅。
的確是一張,看上去很像狐貍精的臉。
我看了片刻,掐滅煙頭,順勢躺在了盛川身邊。
12
周末的時候,我找了個機會,和盛超碰了一面。
出于謹慎考慮,他把我帶到了他目前的住所,一間位于市郊的獨棟別墅。
「盛川抓住我一個錯處,在晨會上借題發揮,直接把我踢出項目了。」
我看著對面的盛超,「現在項目的負責人是莊心虹,我成了她的助理。而且莊心虹之前見過我和你見面,所以她很防著我,一點項目細節都不讓我沾。」
盛超神色陰沉,看起來心情也不是很好:
「我手里的那間公司,也被他找了個錯處收管了,我看是因為和莊心虹的婚事將近,有了莊家的支持,他也不愿意再掩飾自己的野心,打算徹底把我踢出 A 市了。
」
「接下來要怎麼做?」
盛超思索片刻,目光又落在了我身上:「還是要靠你。你這段時間和盛川住在一起,就沒發現他篡改遺囑的線索嗎?」
「盛川的書房幾乎都讓我翻遍了,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公司資料,什麼也沒發現。他太謹慎了,而且一直在防備我。」
盛超轉著手里的杯子,沉思了很久,才抬起眼看向我:「既然這樣……」
我突然道:「你知道律師是誰嗎?」
「什麼?」他一怔。
「當初那個幫盛川篡改遺囑的律師啊,他一定是知情的。想辦法找出那個律師,看能不能從他那邊下手。」
盛超的臉色幾度變換,而后豁然起身往出走。
走了兩步,卻又回頭看我。
「怎麼了?」
盛超搖搖頭,彎腰把落在茶幾上的手機拿起來:「沒什麼,我出去打個電話,你在這坐一下。」
他其實也沒去多久,大約十分鐘就掉轉回來,目光掃過客廳的陳設,發現毫無變化,眼神才松懈下來。
「你剛才的提議,我會好好考慮的。」盛超說,「我送你出去吧。」
我點點頭,跟在他身后穿過客廳,來到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小片私人泳池,藍磚鋪陳,水波粼粼,看起來還很嶄新,泳池邊往過走幾步,種著大叢的玫瑰花,大多都已經枯萎了。
我步履微微停頓了一下,盛超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淡笑道:
「那是我媽以前喜歡打理的,后來她搬出去住了,這些花也就沒人照看了。」
突兀地解釋這麼一句,似乎有些奇怪。
我不在意地收回眼神:「可惜了,以前應該開得很好。走吧。」
后面幾天,盛川針對盛超和他名下公司的打壓手段已經毫不掩飾。
被逼到無可奈何的盛超,到底還是聽了我的提議,想辦法逼出了那個律師的存在。
周末晚上,正逢暴雨,一位姓田的律師登門拜訪,和盛川一起進了書房。
言辭間,提到了當初關于盛家家產繼承的問題,以及現如今不動產的份額再分配。
我心知肚明,這就是盛超用來逼出田律師的手段。
我在餐廳泡了兩杯茶,端過去敲開書房的門,然而談話已經結束了,田律師端起茶杯禮貌性抿了一口,便起身告辭。
盛川沒有動,就坐在他的椅子上,輕輕地叫了一聲:「孟星瀾。」
我回頭看著他。
外面疾風驟雨,不留情面地敲打著玻璃窗,偏偏又因為隔音良好,只留下一點沉悶的、仿佛很遙遠的聲響。
記憶一下子把我拽回大二那年,也是這樣一個沉悶的雨天,我在地鐵上碰見一個對陌生女孩動手動腳的男人,于是和程寄川一起把他送到了地鐵站的乘警室。
然而接待我們的乘警,卻是之間見過面的熟人。
負責和我們對接程阿姨離奇失蹤一案的民警,劉金容。
他也認出了我和程寄川,當即愣在原地,眼中閃過幾絲詫異和嘆惋。
然后在處理好一切,我們離開前,他忽然追過來,低聲告訴了我們一個秘密。
也沒有多復雜,但自此在我們的命運軌跡中劃下了一道裂隙。
一陣忽然響起的圓舞曲喚我回神,盛川把唱片放進唱片機,轉身向我伸出一只手。
「要不要跳一支舞?」他微微低頭,在我搭上去的手背落下一個吻,「一切就要結束了。
」
13
那天晚上之后,盛川徹底搬過來,和我住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