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后,法庭重開。
老法官等一眾人回到法庭,他們坐回各自的位置,都看向張和,問:
「被告人,你是否還有其他證據?」
張和看著老法官,搖頭。
「沒有了。」
老法官戴上老花鏡,想看清張和的臉,又問:
「本庭想了解你做這一切的原因。」
這也恰恰是我想問的,我緊盯著張和。
他此時正真誠地看著法官,向法官深深的鞠躬,然后說:
「請法庭允許我講一個故事。」
老法官點頭。
「允許。」
……
13
后面的內容都是張和的自述。
……
我的父母是礦場工人,早幾年因為事故塌方,兩個人都死了。
但煤礦方面的補償金卻遲遲沒下來,為了供我上大學,張平,也就是我哥,從那之后就開始到外地務工。
因為張平沒學歷,加上當時家里負債累累,所以他選擇去工地干工。
張平靠著這份工作,賺到了我的學費,我的生活費,還還了一部分債。
年末,我和張平在老家團聚過年,他只待到大年初七,然后給我留了一筆錢就去工地了。
臨行前,張平說上個工地干完了,接下來要去下一個工地做工,他說這個工地給的工資不少,能再多賺點錢出來。
誰知道這一別竟成永別。
之后,我返校學習,從學期開始,直到學期結束,近半年我都聯系不上張平。
起初我在想他只是手機掉了,可后來手機號顯示欠費,再到后來直接變成空號,我就覺得事情不對。
在校期間我也嘗試過找他,奈何并不知道他所在的工地,只能等到學校放假,我從零開始查起,查到了張平最后去的那個工地,但我發現工地并沒有張平的身影。
為了不打草驚蛇,我以打暑假工的名義進入工地,一邊干活一邊搜查。
我在工地問了一圈人,沒人認識張平。
我偷偷潛進辦公室,想查看合同。
發現這個工地招用的幾乎都是黑戶,全工地分明有七十多號工人,合同卻只有二十份,其余的五十多人全都是沒有勞動合同的黑工。
正當我以為張平不在這個工地的時候,我認識了孫華。
我在孫華的身上看見了張平的衣服,那件衣服我記得清楚,原先是一件長袖,是我當時烤火的時候把衣服的袖子燒了,所以張平干脆就把兩邊的袖子都剪了,直接做成了 T 恤。
這樣的衣服應該找不到第二件。
于是我拉住孫華,問他這衣服的來源。
孫華當時看我,只說是衣服的主人自己走了,把衣服留在了宿舍。
我當時細想了很久,總覺得不對,于是一直追問孫華。
多次的詢問終于讓孫華松口,他詢問我與張平的關系,我告訴他是兄弟。
然后孫華就在滿臉擔憂中告訴了我他知道的事情。
……
當時初九,工地上的工人陸續返工,我哥是初七離開老家,初八就應該已經到工地了。
那時候工地的人沒來幾個,但上頭為了快速建好樣板間,讓已經返工的這些工人干活。
于是當時已經來到工地的幾個工人被迫出去建樓。
孫華是初十凌晨回到工地的,他當時回宿舍,看見同宿舍已經有兩個工友回來了。
那兩個工友一身泥濘,坐在凳子上,腳邊滿地都是新煙頭。
于是孫華問他們。
「怎麼了?」
其中一個工人深吸一口煙,在煙霧繚繞中,凝重地說了一句。
「雪還沒化,地太滑了……」
第二天,那些工人就全都被調去了別的工地,而孫華則因為是凌晨來的,所以沒被調走。
被調走的工人臨走前還要帶走張平的行李,說是張平也要被調走,要把行李也帶上。
但那些人帶走行李的時候,把張平掛在陽臺的衣服忘了。
孫華見那些衣服無人要,就自己拿來穿了。
……
這些就是孫華告訴我的事情。
結合種種,我和孫華都覺得不對。
孫華抽了一根煙,跟我說:
「弄不好你哥當時就死工地上了。」
我反駁:
「他死在工地也得有消息啊。」
孫華則說:
「工地的圈子里亂得很,這里一大片都是連合同都沒有的黑工,很多時候人死了就地埋也很常見,再說了,如果這事鬧到上頭去,工地就要停工整改,不光耽誤工期,還要賠給工人家屬一大筆賠償,工地肯定不愿意,還不如給那幾個知道真相的人一人一筆錢,這事就這麼算了。」
我被孫華說動了。
我想聯系到那些工人,孫華卻說那些工人也是黑工,互相之間沒有聯系方式。
我想去問工地要一個說法,但這里是工地,如果他們都能殺了張平而不泄露一點消息,那我去問,是不是也會被殺掉?
三思之后,我去了警局。
14
我帶著孫華去警局,將我們的猜想告訴了警察。
但當時接待我們的警察說。
沒有勞動合同,就不能證明張平在這里上班;即便能證明,也只能證明他曾經在這里上班。
按孫華的描述,張平也許和那些工友去新的工地了。
我們的描述全都是猜想,現在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可以證明張平死了,他們最多會去工地了解一下情況,如果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可以證明張平死在工地,那警察也不能勒令工地停工并搜查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