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個正兒八經的女婿,可是我松開了他的手。我告訴他,我并不愛他,我只是為了拖他下水,攻擊老陳。
余染把我的腦袋按進他的肩窩,他說:「我知道。」
我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股電流,一股暖意,讓我鼻酸眼紅,讓我百般難受,他的懷抱怎麼可以那麼溫暖,就像老陳的懷抱。我以為他喜歡我。
余染日日來看我,先去實驗室把老陳生前沒跑完的數據跑完,再去食堂打我最愛吃的糖醋桂花魚,然后來家里,幫我細細地挑掉每一根刺,哄著陪著求著我吃。余染好像我的再生父母,比老陳還會照顧人。
5
沈媛說:「余染家有遺傳病史,當時老陳突發意外,余染擔心他也會突發意外,所以買了保險。算這小子有良心。六百萬吶!!」
沈媛立刻從悲愴的氣氛中回過神,換了語氣開始籌劃,「咱們酒吧最近幾年生意不好,一直在賠錢。房東又來催房租了,要是再不結房租,房東就要鎖門了。這酒吧你開了十年,你舍得關?」
這是余染幫我開的酒吧,余生漫漫。竟然已經十年了。
回到病房,我接了盆水給余染擦身。
沈媛見我不答話,問:「喂,你聽見我說話了嗎?六百萬!六百萬吶!!」
我是挺喜歡錢,尤其是不勞而獲從天而降的錢。可是老陳走的那段日子,如果不是余染,我可能也就跟著走了。所以我欠余染一條命。
「你跟他離婚的時候,不是挺干脆利落嗎?怎麼他躺平了,你又不走了?難不成是舍不得他?」
「我才不是舍不得他,我只是可憐他。
」
可憐他被老陳忽悠,上了科研的賊船,十年來扎根在實驗室。縱然發了核心論文,得了科研獎項,成了老陳去世之后最年輕的院長,但又有什麼用呢?
同齡人早都官場晉升、商場賺錢,只有他是個一貧如洗的大學教授。
如果余染沒有上老陳的賊船,沒有讀博,更沒有娶老陳的女兒,他可能也不會躺在這里。
是要離婚的,但不是現在。
我把聒噪的沈媛趕走了,一個人陪著余染。
我曾經問過余染,為什麼明知我不喜歡他,還對我這麼好?
他說:「因為陳老師讓我照顧你。」
所以,余染自始至終都沒有喜歡過我吧,他只喜歡他的白月光。
金淼淼當初之所以離開余染,就是不想過清貧的日子,如今又愿意回頭,大概是離婚分了不少財產,可保后半生無憂,也算一往情深,曲線救國。如果不是余染生病了,他們倆就要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邊幫余染翻身,邊說:「等你醒來,我們就去離婚,成全你們。可是,你也得醒過來才行。你之所以一直拖著不肯治療,是擔心手術失敗嗎?可是如今,你是想一直這麼躺著,還是去搏那百分之二十的可能?」
余染呼吸平穩,沒有回答我。
沈媛天天給我打電話,每次打電話都要念叨,說我整天伺候一個植物人是白費力氣,把酒吧扔給她一個人管理,她要累死了。
沈媛見不得我天天給余染翻身,擦身,喂食,料理。沈媛問我,干嗎不請個護工。
我說請護工要花錢,沈媛把白眼翻到了天上。
但凡我把花在余染身上的心思花在酒吧經營上,賺的錢可比請護工的多多了。
況且我和余染都踏進民政局大門了,就差把結婚證換成離婚證了。沈媛罵我是腦子有病才去照顧他。我倒是想把余染交給金淼淼,可惜她來了兩次之后,就再也沒來過了。
什麼郎才女貌,情比金堅,都抵不過世俗利益。金淼淼當初能快刀斬亂麻離開余染,如今更能快速回撤放棄這根回頭草。
我看了眼床上的余染,揉了揉眉心,可見你喜歡的金淼淼并不是什麼善良人。
護士又來找我了,遞給我新一期的繳費單。余染是個碎鈔機,他花我這麼多錢,他要是不醒來,我這錢就打了水漂了。
我走出病房,打了客服電話,我問:「我的信用卡額度還可以再提高一些麼?」
被對方拒絕了。
我已經刷爆了四張信用卡,而且都做了分期還款申請。余染再不醒的話,我得去做水滴籌了。
我問沈媛水滴籌是不是先得好友認證?沈媛一副你瘋了的表情,仿佛說,我絕不會幫你認證,看你有幾個錢去填這個無底洞。
我說:「那你借我吧?」
我還沒說完,沈媛就說:「沒錢,一分沒有,尤其是給渣男看病的錢。就算有錢拿去喂狗也不借你。我是親閨密,我得阻止你發瘋。」
于是我去找了金淼淼。
6
約在她家附近的咖啡廳。我默默點開中介 App,她住的小區最小戶型二百平米,單價十萬起。金淼淼穿著最新款的 CHANEL 春裝,戴限量版的首飾。每一個細節都在說老娘很有錢。
于是我開門見山:「余染的手術費五十萬。
」
金淼淼像看傻子一樣看我。
「你不是喜歡他嗎?等他醒來,我立刻去辦離婚手續。」
金淼淼笑了,仿佛是譏笑我小瞧了她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