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我有病。”
張木樨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不知道是哪件事更可悲,是她兒子依然是一個神經病,還是他是一個騙婚的人渣。
她很快收拾好表情,溫和地說“沒關系,反正那姑娘的家世比起我們還是差了一點。我和老程不會說漏嘴的。等你結婚了,總會好的。”
那一刻,即使沒有任何接觸,程希淵覺得很想吐。
他不由想起咖啡館里宋應玉點的那杯熱水和從來沒想過要去接觸他的雙手。
在一個陌生人身上,他獲得了家人從沒給予過的善意。
程希淵偶爾會覺得人生真不公平。
有的人生在泥沼里,有的人永遠活在陽光下。
二十三歲的宋應玉好像還和十三歲那個掄著畫板的那個小女孩一樣。她的世界太陽高照、黑白分明,并且毫不吝嗇將自己的陽光分享給別人。
相親那天程希淵是故意的。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去找私家偵探調查宋應玉的喜好。對方性情直率,摸清性格之后并不難迎合。他可以輕易地知道她喜歡什麼類型的男性。
但他連西裝都懶得換,拎著合同就遞給她,連多一句話都欠奉。
可是她絲毫沒有生氣,面對合同里面的條款也只是露出了“你怎麼這麼難搞”的神奇表情,而并沒有認為這是一場刁難。
然后他被碰瓷了。
毫無疑問,這是他眼前這位溫和無害的宋小姐和另一位假裝純情的杜小姐聯手策劃的。
她太好猜。愧疚、心虛、擔憂還有一些自以為控制的很好的緊張。
他不知道宋應玉是怎麼發現的。
程家把這件事瞞得很好。
或許是因為杜時意。杜時意是一位相當敏銳的女人,在一些事情上簡直像是無所不曉的先知。
他決定將計就計。
他故意沒有控制自己的嘔吐感,推開杜時意就走。
等他回來時,這位宋小姐滿臉“天塌了”式的愧疚。她好像還有一些意外。
他說不清自己是抱著怎麼樣的心情引誘宋應玉簽合同的。
或許是厭倦了張木樨的催促,想著隨便誰都好,只要能堵住她的嘴。又或許是因為,早在很多年前的那場單方面的初遇,他曾想,如果也有一個人愿意站在我身前就好了。
(十四)
宋應玉經常說自己是個很遲鈍的人,不太擅長照顧別人。
程希淵覺得并非如此。
這位姑娘在她無知無覺時就把身邊的人照顧的很好。最可怕的是,她認為這是一種理所當然。
程希淵一面覺得不公平,她怎麼能做到永遠在愛與被愛中實現正循環,一面又忍不住在她面前越來越放松。
宋應玉偶爾會說“程總你真是一個好人。”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語氣很堅定。
恰如此時,她皺著眉打斷他“什麼神經病?哪有人這麼說自己的,不就是……對吧?”她用很可愛的、緊張又誠摯的表情補充道“程希淵,在我心里你是個好人。”
他心想這姑娘真天真,都什麼年紀了還說什麼好人壞人。初中生都知道在人物分析的時候得用兩面性辯證看待。
但他只是干巴巴地應了一聲,盯了半天車內的冷氣出口,疑心它并沒有被打開。
宋家的氣氛和程家截然不同。
整體裝修以暖色調為主,家里擺著很多相冊,基本都是全家的合影,每個人都笑的燦如夏花。
他聽見宋太太小聲嗔怪宋應玉“過來吃午飯也不早說,準備的不周到要讓人看笑話的。”
他們原本是說下午過來的。
宋應玉軟著聲音趴在宋母懷里撒嬌。她整個人都很放松,眉眼含笑,像是一塊融化的小蜜糖。
很難想象這種人是怎麼對他那種家庭情況不產生一點不贊同或質疑的。
宋家中午吃的西餐,晚上是頗為旺盛的中餐。
宋應玉搶在其他人動筷之前用公筷給程希淵夾了很多菜,碗里堆出小尖尖。
宋家其余三人就像沒看見,什麼都沒說。
‘別客氣’宋應玉朝他眨了眨眼。
宋應玉提前和他們打過招呼,他想。
飯后,宋應玉被她媽拖去散步。飯桌上只剩下他和宋家父子。
半天呆下來,程希淵明白,宋父壓根沒信宋應玉什麼一見鐘情的鬼話。他們只是拗不過她,只好同意女兒用這樣的方式幫助宋家。
宋父用一種略帶懇求的目光望著他,“程總,應玉從小被我們寵壞了,沒規沒矩的。如果她有什麼不好,您別急,我們一定教訓她。”
話外的意思分明是,我們自家的女兒自己會管教,你不要傷害她。
程希淵心想,難怪宋應玉能長成今天這個樣子。
“我會照顧好她的。”他承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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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逼逼叨:此時的程總:她說我是個好人,她真是個好人。
(十五)
張木樨女士可能真的怕自己兒子沒人要,嘴上講不催,但暗戳戳把婚期訂的很近。
她說那天公歷陰歷都是雙日,好兆頭,宜嫁娶,吹得好像那天結婚就能一生恩愛、白首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