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重拾過去,也在憧憬未來。
給他洗完夜已深,我拖著疲憊的身軀爬上床榻,窩進他身側。
我嘀咕:「不回隔壁了,那屋太冷了。」
宋儀亭發絲還是濕的,靠坐在枕上翻那本沒看完的兵書,看我嘟囔著往被窩里鉆,低首:「也沒打算讓你回。」
我迷瞪著眼抬頭:「額?」
「廂房的床褥我叫人撤了,以后你宿這兒吧。秋冬夜里涼,你這手腳總是冰冷冰冷的,讓人總惦記著你睡好了沒。」
我抱著他的手臂謝他:「有勞夫君。」
燈下,宋儀亭目光炯炯地看了我好一會兒,將書放在枕側,伸手撥我搭在額前的頭發:「我擔了夫君的名,卻沒有能力保護你,遑論為你出生入死,就是在夜里給你暖暖手足都是奢望。」
他的語氣里難掩傷心,我心疼,主動伸手環上他的腰,安撫他:「你已經對我很好了。錦衣玉食,榮華富貴,這都是我之前不敢想的東西。」
他撫著我的眉眼,笑道:「你與我在一起,原來是圖這個啊?」
「不是。」我抬眼看他,「圖你這個人。你呢?你如此待我好,是為什麼?」
「為了什麼?」自問一句,他微微側著腦袋,想得極認真。好一會兒后,他答:「為了活著吧。」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眨著眼看他。他的指腹在我眼睫上,睫毛快要蹭在上面。
「久臥在此,數年間沒有一日是開心的。我總覺得這一輩子哪怕不是征戰沙場博得功名,也好歹得像一個人一樣活著。可是遇見你之前那些年,我活得毫無人樣。躺在這里任人擺布,哪里會有尊嚴,哪里又會有活下去的信念。」
宋儀亭話說得沉,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嘆氣,而是扭頭看我:「可是你來了,我就得活下去。
」他眼里帶笑,「我不能讓我新進門的小娘子守寡,是不是?她還小,要是真守了寡,保準天天跟在新婚夜似的,哭鼻子。」
我否認:「我沒哭。」
「那怎麼紅眼睛了?」
「那天太餓了,餓紅了眼。」
宋儀亭被我徹底逗開心了,指腹挪開半寸,打量我:「那我看看,今日眼睛紅了沒?吃飽了沒?」
我搓搓日漸圓潤的小肚子,答:「飽了。」
「那既然暖了,也飽了,我們做點其他的事情?」
「不要。」
宋儀亭哪容得我否決,說話間撫在我眉間的掌心覆蓋下來,遮住了我的眼睛。
他像中秋那夜一樣吻我,半濕的發絲垂在我頸側,就跟吻我的脖頸似的。
他說話輕喃:「琬琬,我命人點了紅燭。洞房夜相欠的,今夜補上。」
盡管早被他脫過衣衫,看過身子,可是我還是害羞。我的臉在他的掌心里發燙,從吻里掙脫出來,深喘不止。
他取開手,燭光映在眼前。
他生得好俊,一如在洞房夜初見他時那般清朗俊逸,只是比當時胖了些。
我緊張得不敢動,發憷間被他褪去了衣衫,我才反應過來,猛地擔心他:「小心舊疾。」
「我有分寸。」宋儀亭掌心托著我起身,教我與他相對而視。
我又羞又臊,不敢直視宋儀亭的身子。我結巴:「可是……我忘了。」
「忘了什麼?」
「忘了教習嬤嬤教的了。」
宋儀亭溫柔至極:「我教你。」
……
我有兩次洞房夜。
一次和衣睡在宋儀亭身側,醒來后天還沒亮,聽見他沉沉嘆氣,心里滿是陰翳。
一次不知羞地趴在宋儀亭懷里,鬧了一宿。他不再嘆氣,因著不小心弄疼了我,所以柔情蜜意地哄了我一宿,說了一宿的情話。
醒來后天大亮,宋儀亭安穩躺在我身側,呼吸勻稱舒緩,早沒了重病時的深咳。
眼波似水,眉峰攢聚,他的五官如畫般美麗。
我忍不住伸手描摹,欣賞美景。摸到唇邊時,實在好奇:「相公,你兒時得有多好看,才能長成現在這般容顏?」
宋儀亭唇瓣殷紅,齒尖想咬我的手指時被我避開,咬了個空沒咬到。他不失落,反而笑言:「想知道我兒時的模樣?」
「嗯。」
他伸手摸上我的小腹:「咱們生個兒子,不就知道了?」
番外:
雪來得晚,小年那天,才洋洋灑灑下下來。
張琬裹著厚厚的衣服從沈月如院里回來時,在門口迎面撞上屋里的丫鬟。丫鬟說小少爺去了前院,貪祖母身邊的宮廷糕點,一時不想回來。
張琬覺得挺無奈的。三歲半的兒子不算大,可是貪嘴這個毛病跟她如出一轍。只是娘倆長得不同。
兒子越大,模樣越似宋儀亭,尤其那口鼻簡直一模一樣,鼻梁挺翹,唇瓣殷紅,白嫩嫩的皮膚惹得沈月如都替自己的女兒眼饞。
她還未進東院門,便聽到院里有人叫她。叫的是閨名,溫溫柔柔的:「琬琬。」
張琬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麼叫她的只有一人——自家夫君。
可是宋儀亭出征一年了。前些日子還傳言說不班師,宋儀亭兄弟二人得在邊關過年。
「琬琬?」
又是一聲,叫得真真切切的,張琬錯愕不已,猛地推開了門扇。
院里廊下,宋儀亭長身而立,看到張琬進門,一步三階跨下去,淋著大雪擁住了張琬:「去哪兒了?我找了許久。」
張琬恍惚,以為自己做夢了。
宋儀亭抱著怔愣的人:「我回來了。」
他說話間吻上張琬的發鬢,吐息是熱的,身軀也是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