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前他是為達目的,從來可以不顧一切后果的。
可是他現在有了軟肋,我和孩子,即便已經有了十成的把握,他也總是忍不住去想:萬一出了什麼紕漏呢?
我伸手覆住他因為接雨水而濕透的手心,而后不容置疑地道:「機不可失,雁南哥哥,相信我,就讓我助你一統山河,收復失地,還百姓一個真正的太平世間,你我忍辱負重多年,不就是為了等著這一天的到來嗎?」
「我怎麼忍心讓你一個人……更何況到時候最危險的地方就是這皇城,萬一……」他一向磁性好聽的聲音變得也沙啞了,反手握住我的手,眸子在長睫毛的遮蓋下,看不清神色。
這樣滿心滿眼是我的他,我固然喜愛,可我深知他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也不忍心他因為我而放棄了籌謀多年的計劃,獵物已經趕到了陷阱中,只差最后一步了,我又怎麼能讓他因我退縮?
我必須讓他清醒。
我毫不留情地抽回他握住的手,義正詞嚴地道:「李御,現在不是女兒情長的時候,你不忍心讓我一個人,你難道就忍心看山河破碎?你難道就忍心先帝手中喪失的領土一直被外族占領?你難道就忍心看夏朝多年前被擄去的百姓在突越人的手中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
他驚愕地抬眸,盯著我的眼睛看了許久后,才終于移開,望向天上黑沉沉的烏云。
那天晚上,他連夜召見了幾名大臣商量國事,大臣們走后,他抱著嘯兒,也抱著我,一夜未曾合眼。
他最終決定按照原計劃進行,他御駕親征,由我監國。
李御在軍事方面也有著極高的天賦,一次次扭轉大局,于絕境中反敗為勝,在他還沒當上皇帝的那些年,已是極負盛名。
出征那一天,李御一身黑色輕甲,戰袍在風中狂飛,他一把抱住我的腰,突然就吻了上來。
直到吻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他才放開我,抬手替我將有些亂的發絲攏到耳后。
他沉聲道:「沉沉,不管將會發生什麼,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我笑著道:「放心吧,我等著你大勝而歸。」
部隊開拔,黑壓壓地如同碾過地面的黑云。
我站在城墻上,望著李御騎在馬背上遠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越來越模糊,直到我已經看不清了部隊最后面的一個人。
嫁給他這麼多年,我們從來沒有過一日分開過,他這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些什麼。
我抬起右手看了一眼,五指纖纖,白凈如雪,但很快就要沾滿血腥了。
我是真的很想為他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為百姓謀一個盛世,為此,莫說手染鮮血,即便付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李御不止一次地說過,我很像他,野心不小,但我最大的野心不在朝堂,亦不在天下,我不過是想有朝一日,國泰民安,他不必憂心國事,他不必滿心算計。我最大的野心,是希望他高興。
站在我身后的幾位大臣,從前對我深惡痛絕,經常在朝堂上痛罵我和李御,而今卻滿眼不忍地跟我說:「娘娘,陛下走遠了,回吧,您身子不好,莫要感染了風寒。」
我不想走,即便我兩眼所能及之處已經沒有了李御的身影,我還是想站在這里。
不過幾位老臣說的也都是大實話,天色越來越晚,冷風便又會吹起,萬一感染了風寒,吃藥受苦的還是我自己。
我老老實實地回到了宮中去。
皇帝一走,朝中眾臣貌合神離,只留下年幼稚子,以及一個病懨懨的皇后監國,皇城自然不可避免地引來虎狼。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李御一走之后,杳無音信,蟄伏在朝中的一些走狗也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狐貍尾巴。
我學會了像李御那樣,明里按兵不動,暗里順藤摸瓜,將那些人的底細以及牽扯的人一一查了個清楚。
朝中走狗像螞蚱般,被李御的計劃串成了一串,繩頭如今死死握在我的手中,我百無聊賴地看他們上躥下跳的樣子,只覺得他們又愚蠢又好笑。
我只等他們的主子了。
突越與魏王,兩兩相勾結,狼狽為奸,李御此去是為重創突越國,而我獨自留在京中,則是要殺了魏王,替李御除掉朝堂中懷有異心的人。
十五
李御率兵與突越打了幾仗后敗下陣來。他身負重傷,淪為人質的消息是一個月后傳入皇城的。
我知道這是他計劃的一部分,可還是忍不住擔心他,我心里急得發慌,生怕他傷得太重,也怕他的計劃落空。
我第一次六神無主,便又病了,可每日喝的藥,遠遠不及我心里半分的苦。我拖著病體上朝,還沒痊愈之時,突越派出使臣就已經來到皇城。
使臣在朝堂之上一派趾高氣揚的模樣,突越國王提出的條件是,讓要我用夏朝以北的二十座城池換回李御,否則他恐怕性命堪憂。
眾臣愁眉苦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有些人在低聲抱怨他不該親自上戰場,畢竟除了李御的那幾位心腹重臣,其余人都不知道他的計劃,抱怨也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