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擔心地道:「但若是眾臣不滿,那我豈不是又要讓你憂心了?再說萬一將來史書寫你沉迷女色,荒淫無道……」
「旁人愛說什麼那是他們的事,我登基三年來,上未對不起皇天后土列祖列宗,下未對不起文武百官黎民百姓。」
李御勾起我一縷發絲在指尖玩弄,垂著長長的睫毛,「我問心無愧,百官怎麼說我后世怎麼寫我都無所謂,我只要你在我身邊。」
李御說的倒是實話,他坐上皇位三年來,節儉宮中開支,從不奢侈揮霍,斬了不少貪官污吏,不過兩年便國庫充盈,又大減賦稅,民間無冤案,邊境較先帝在位時穩固了太多。
百姓們皆歌頌他是難得的一代明君,可他卻做出這麼個極有可能會受后世唾罵的決定。我覺得他實在是糊涂,他是皇帝,最多得個沉迷女色的名頭,我就不一樣了,必然要成了后世筆下的妖孽禍水。
九
第二日,李御果真下了旨廢后,將我封為皇后,只是冊封禮儀極其煩瑣,即便他之前已經早早做下準備,冊封大殿也須得等到一個月后。
散朝后,他在大明宮中處理政務,我在一旁蹺著二郎腿吃糕點。
張公公低著頭走了進來,「陛下,丞相求見。」
「讓他進來。」
「父親來了?」我許久沒見過他了,立刻放下手中的糕點,端正坐姿。
李御抬頭看了我一眼,溫柔地笑笑,「朕原以為你要一直蹺著腿呢。」
我尷尬地笑了笑,「難道在陛下眼里,臣妾就那麼不識禮數嗎?」
「那朕就不知道了,反正你在朕面前,從來不知禮數為何物。
」
我露出個人畜無害的笑容,「是是是,臣妾以后在陛下面前收斂一點,行吧。」
「收斂就不必了,朕就喜歡你不識禮數的樣子。」
我沖他吐了吐舌頭,低聲道:「李雁南,你虛偽。」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很快父親便進了殿來,他朝我和李御一同作揖,恭恭敬敬地道:「臣見過陛下,皇后娘娘。」
李御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眼來,「丞相有何事?」
父親看了我一眼后,才移開目光,對李御道:「臣來勸諫。」
李御挑了挑眉,問道:「你想勸朕什麼?」
「皇后娘娘垂簾聽政,實在不妥,還請陛下多加考慮。」
李御道:「朕是深思熟慮,沒什麼不妥的。」
「陛下,老臣懇請您收回成命!」父親見李御絲毫沒有聽取他意見的模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李御向張公公使了個眼色,張公公機靈地上去扶起我父親,「哎喲,楚丞相您這是做什麼?」
李御不給父親任何商量的余地,「此事往后休要再提。」
他側目看了我一眼,見我兩眼盯著自己的父親,才道:「想來楚相與皇后已經許久未見過,賜座吧。」
我在一旁與父親聊著家常,李御自顧自地批閱著奏折。
直至黃昏,父親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大明宮。
我看著他背影,看了許久。
一如宮門深似海。
李御見我發呆,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來到我身后,「沉沉,想家了嗎?」
「嗯。」
他俯身在我耳邊,輕聲道:「我明日便召你母親與姐妹進宮來陪陪你,等一切安定下來之后,咱們倆一起偷偷出宮去玩,你從前很少離府,京城中很多地方都沒去過吧。」
我一聽可以出宮,頓時兩眼發光,轉身踮起腳,摟住李御的脖頸問道:「真的嗎?」
「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兩天后李御便查到了刺客的幕后主使,他并沒有立刻懲治人,只派人暗中跟蹤,對外卻說刺客已經全部伏誅,往后再沒提起過此事。
他一向擅長放長線釣大魚,從不在乎過程要等多久。
十幾天后,廢后終于醒過來,第一件事便是想要再見李御一面。
李御斬釘截鐵地說:「不見。」
奈何廢后好像對見他很是執著,派來的宮女跪在大明宮外,暑氣正盛,暈過去好幾次。
我見小宮女太可憐,想著催她回去,誰知那宮女一見我就哭得梨花帶雨,「皇后娘娘,求您勸勸陛下,去見我家娘娘一眼吧。」
「陛下……」我回頭看著他,「你還是去看看吧。」
「既然沉沉想要朕去,那就去吧,擺駕清樂宮。」李御放下手中的狼毫毛筆,走上前來握住我的手,「你陪我去。」
「這不太好吧……」
「你不去那朕也不去了。」
「去去去,我去還不行嗎?」
還未進廢后寢殿,我便聽到廢后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很是無力。
宮女推開門,廢后在病榻上歪過頭來,看到李御的一刻,滿眼都是光芒,看到李御牽著我手的一刻,光芒剎那熄滅了下去。
她一張臉蒼白毫無血色,再無往日神采,她用了許久終于接受了自己被廢的事實,開口盡是哽咽。
「臣妾見過陛下,皇后娘娘。」
李御臉上毫無波動,「嗯。」
他就站在門邊,多走進去一步都不愿意。
冷血是真冷血,狠心也是真狠心,他的眼神,不過是在看一個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人。
是算計也好,將計就計也罷,廢后始終曾是他名義上的妻子。
可李御卻冷血到讓我都感到有幾分心寒。
我掙脫他的手,走到廢后身邊,關切地問道:「你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