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因為在乎你,把你當朋友,所以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到頭來只得你一句,除了修煉什麼也不會。」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在我腦袋里浮現,我卻覺得莫名悲哀,或許只是我習慣了為他們做這些事情,以至于讓他們覺得那是我分內的事情。
我最后看向穆云生,那是我的師父,救我于水火,授我功法,教我做人。
他的手在袖子里捏得死緊,我看出他的緊張。
我忽地不知如何說出口,說出他對他的小徒弟動了情?還是說他自私偽善?
我什麼也沒說,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我同穆云生,其實一開始,并不是這樣。
他那時候手把手教我寫字,手把手教我功法,他也會與我長談修道之路的難處,要我善良,要我保護蒼生,要我不要太執著于仇恨,做我爹那樣的人。
我也會沖他撒嬌,將練劍練久后紅了的手腕擺在他的面前喊疼。
他對我也是對薛靈蕓那般,縱容又無奈。
我的整個少女時光幾乎都是在他的注視下長大。
他是天元大陸最強大的人,而我是他唯一的徒弟。
那時我萌生了不可出的心思,我對我的師父動情了,千絲萬縷的情意日日纏繞著我的胸口,最后漸漸滋生了心魔。
民間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于是我殺死了我的心魔,開始遠離了穆云生。
他是我的師父,我將他奉為神壇,讓他高高在上。
可那日撞見他們茍且的畫面,神壇上的人落下,他向來帶著悲憫的臉,忽然變得面目可憎,我只覺得他偽善至極。
他教我的道理,他自己都做不到。
他有私心嗎?他自然是有的,他的私心是薛靈蕓,為了她,甚至不惜將我置于死地。
我只道:「穆云生,欠你的,我還清了。
「我同凌霄峰,日后再無瓜葛。」
走時穆云生攔住我,手里幻化出了一顆紅色丹藥。
「這是鎖魂丹。」他頓了頓,還是道,「是師父對不住你。」
我沒有拒絕,直到走出凌霄峰外,我才將丹藥給顧青鯉服下。
可是懷里的人毫無反應,漂亮的臉上依舊蒼白,我眼淚忍不住大顆大顆地落下,趴在他的懷里哭得很是難過。
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顧青鯉,他對我很重要。
特別重要。
我帶顧青鯉回了望月宗,將他放在天池內,他最喜歡天池的水了。
他身體沒有變化,也一直沒有醒來。
我的身體恢復得很快,許是因為顧青鯉給的那顆龍珠。
我一下子喪失了修煉的斗志,渾渾噩噩守在顧青鯉身邊看著日升月落。
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沒有爹娘,沒有師父,也沒有朋友了。
那日我的手被白殘花刺劃傷,落在了白殘花身邊枯萎的藤蔓上,那藤蔓一下子活了過來,然后手上的傷也快速愈合。
我劃破手指,試著將血喂進顧青鯉的嘴里。
一滴兩滴……
忽地,少年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我睜大眼睛,然后淚流滿面。
我忽然想到,逃亡的一年里,我無數次的受傷,卻又好得很快,我只以為是因為自己的身體好,修為高,便忽略了顧青鯉每次蒼白的臉,也忽略掉了他藏在袖中的手,還有嘴里淡淡的血腥味。
而每次他也只會在我醒來時對我驚喜地笑,而后委屈巴巴地撒嬌。
「小月亮,你嚇死我了。」
平日一點小傷,他都嚷嚷著喊疼,可該喊疼的時候,又倔得很。
「傻魚。」我捏了捏他的臉。
約摸過了一個月,在我將手腕劃破貼向他的唇瓣時,少年胸膛微微起伏了下,而我的心臟,隨著這微微起伏,忽然開始跳動起來。
一下一下,像是活了過來。
11
除去每日觀察顧青鯉是否醒來,我又開始了沒日沒夜的修煉。
終于在顧青鯉昏迷的第 91 天,他忽然睜開了眼睛,眼神迷茫,聲音委屈。
「小月亮,我做了一個噩夢,很長很長時間的噩夢。」
他將我抱在懷里,身體微微顫抖。
我看著他的模樣,忍不住心疼。
我問:「你夢見了什麼?」
「我夢到你變成了人人喊打的女魔頭,他們說你壞,說你傷害同門,說你盜取凌霄峰的東西,還放走了魔族的大魔頭,可是你沒有做那些事情,我夢見他們都不相信你,無論你怎麼解釋。
「后來你真的墮魔了,然后變得很厲害。」
他愣了愣,然后才慢慢道:「然后你將欺負你的人都打趴下了,但是你依舊是那個善良的小月亮,百姓都很喜歡你。」
他笑起來,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小月亮一直以來都很厲害。」
說完,他又委屈上了:「可是夢里沒有我。」
可是,這個傻魚,他撒謊了。
我踏出凌霄峰時,我看見了我的另一結局,那是我的心魔。
那個同我有同一張臉的姑娘,一心想求一個公道,她是個循規蹈規矩、一心求道的姑娘。
然后便如顧青鯉所說,她最后墮入魔道,眾叛親離。
那個姑娘拼命解釋那些作惡的事情不是她做的,她沒有作惡,也不會作惡。她不是個會嫉妒別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