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想,我們會成婚,會生很多孩子,也不要很多,一個就好了,是男孩就叫寧安,女孩就叫寧意。
我希望她平平安安,萬事如意。
我帶著她出去玩,帶她見新鮮的事物,我會對她很好,那時,我就不弄的一身傷了,這樣她看見我,就不會掉眼淚了。
可我們沒有以后了。
在我說上門提親的那天,我爹被誣陷謀逆,在我家發現一件龍袍。
多年功績毀于一旦,他在皇帝面前跪了許久,用皇帝曾賜下的免死金牌救我一命,或許是皇帝還有一絲良知,又或許留下我的命可以保全他的名聲,總之,他留下了我的命。
而那個讓我討厭的男人,就這樣死了,他腦袋掛在城墻之上,那個把一生對獻給了戰場,獻給百姓的人,最終下場不得善終。
你看,他最終只得到帝王的猜忌,百姓的唾罵。
他真沒用。
容熹那日來找我了,我忽然不敢哭了,我只告訴她,我說我疼。
她讓我哭出來,以弱之軀擋在我的身前,那是我第一次見她拿刀,她渾身濕透,狼狽又脆弱。
可這樣的她,我卻記了好多年。
我祈求皇帝,我說我爹罪孽深重,狼子野心,要去邊關,給我爹贖罪,我好像一點也不知情,一身清白,于是他同意了。
可我爹那人啊,又有什麼罪呢。
我以為我恨他的,可是好像并沒有。
走時我要容熹等我,就讓我在自私一次吧。
我在漫天黃沙里廝殺,過著我爹過的日子,我一步步往上爬,收復了我爹都不曾收復的疆土。
他們說我是天生的戰神,說我比我爹當初還驍勇善戰,他們說我不怕死,不要命。
京城的圣旨幾次傳到邊關,我似乎能想到老皇帝需要我,又忌憚我夜不能寐的模樣,他或許會后悔,后悔當年沒有斬草除根。
我也曾在敵軍手里幾次都差點活不過來了,那次長劍抵到我的心口時,我忽然想到了容熹,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有想到她了,只是每當生命力流失的時候,她就出現在我的面前,然后我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拼命的活下去。
我在夢里告訴她,邊關太苦了,我太累了。
我想她心疼我,可夢醒,是鼻尖除了許久沒有洗澡的汗味,夾雜著怎麼也去不掉的血腥味。
我這樣的人啊,怎麼配得上她。
我救了個叫言顏的女人,她很聰明,許多戰役都是她出謀劃策,她知道我的計劃,她說她幫我。我能看出她對我的心意。
邊關收復,奉召回京,我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后來我學會了三思后行,卻做了很多傷人的事情,我還把她氣病了,她昏迷了許久,在夢里總說要我帶她去看花,我偷偷去看她,守在她身邊,祈禱她好起來,可我不敢見她。
我故意和言顏表現親密,劃清我和她之間的界限,我踐踏她的心意,糟蹋她的喜歡。
后來的一切都如我所愿,她嫁人了,與我徹底沒有關系了,我卻嫉妒的發瘋,可我不能表露,甚至連借酒消愁都做不到,太多人盯著我了,我甚至連多看她兩眼都是奢侈。
我總覺得她是喜歡我的,我安慰自己,只要她還喜歡我,我們就還有機會。
后來我在見她,我感覺她沒那麼喜歡我了,她慢慢喜歡上了楚弈,后來我們的每次見面,她似乎都比上一次更喜歡楚弈。
多可怕啊,我看著她喜歡上別人。
言顏告訴我,容熹不愛我了,我不信,可又不能不信,眼睛是騙不了人的,她不愛我了。
后來我造反了,殺了老皇帝,我爹的罪名,便由我來坐實好了。
我有時也分不清,我到底是為了給我爹報仇,還是被權勢迷了眼睛。
大業已成,我綁走了楚弈,想搶回容熹,我總想著,只要我對她足夠好,我們就可以回到以前,我帶她去看了漫山遍野的杜鵑花,帶她看滿京上空的燈火,我說要她做萬人之上的皇后。
可她只是看著我,拿刀要挾我放了楚弈,她那樣害怕,拿刀的手還在顫抖,可她又那樣堅定。
她說:「你別讓我覺得,當初喜歡你是件惡心的事情。」
她眼里的厭惡一下子刺痛了我,我和她解釋,我說我是怕連累她,若我造反失敗,她和我過于親密,只會一起死。
可她看著我,眼睛冷的不像話。「你說你喜歡我,所以傷害我,你自己不覺得好笑嗎?」
她拿著刀,放在了自己的脖頸,她要我放了楚弈。
我想到了幾年前的雨夜,她也是這樣護著我,可是如今,她護著旁人了。
我喜歡她,我不想傷害她。
可我還是傷害她了,容熹,其實我也覺得好笑。
我和我爹一樣,好像最后什麼也沒得到,我爹也是,他說他最愛我,可是又總是傷害我,讓我羨慕楚弈,羨慕容安容熹,有時我甚至想,要是我爹不是他就好了。
你看,總有人打著愛的名義,去傷害別人,可我不想傷害她了。
我放過她了。
登基那日,下了場大雪,
我隨著晨鐘聲走向覆雪階梯,身上的華服壓的我快喘不上氣來。
我站在高臺,接受著萬民朝拜,抬眼只看見城外的雪山連綿,像一幅寂寥的山水畫。
我好像看見了穿著黑衣的少年,背上背著劍,從城門打馬而來。
他手里拿著路邊采的花,要去見自己心愛的姑娘。
作者:阿糖阿糖
來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