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兄都跟太子殿下在清泉宮血戰。
蕭晴嵐音信全無。
怎麼一夕之間,世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心里疼痛難忍,我卻反復告誡自己要堅強。
——楚懷瑜,你是定國侯的嫡女,你母親出自安國公府,你姨母是大鄴皇后!現在太子殿下將太子妃和皇長孫的性命都交到了你的手上,你必須護他們周全!
我等啊等,等到的卻是太子殿下中箭的消息。
我勒令東宮封鎖消息,在太子妃臨盆之前誰也不可以多說一個字。
可太子妃的乳娘還是告訴了她。
那一瞬間,我終于意識到奸細是誰。
可是來不及了,太子妃血崩。
我當著眾人的面,揮劍斬下了乳娘的頭顱,任憑血濺得滿屋都是,然后提著帶血的刀,對著一室跪地的人道:「保不住太子妃和皇長孫,就是這個下場!」
太子妃終于臨盆。
孩子的啼哭聲響亮,可母親卻是再也撐不住了。
太子殿下是強撐著最后一口氣回的東宮。
他背后的箭一直沒拔,只為回來見太子妃和孩子最后一面。
太子表哥對我交代了三件事。
第一,懷王以為總兵府的兵力已經在路上了,殊不知蕭晴嵐策反了對方,帶回來的人是救駕的。
第二,懷王在來東宮的路上,但他自以為已經勝利了,會放松警惕。
第三,動用定國侯府和安國公府的力量,照拂好他和太子妃的孩子。
他快站不穩了。
我抱住搖搖欲墜的他,失聲痛哭。
「小魚兒,如今把這一切托付給誰,我都不放心……所以哥哥只能……交給你了……」他講話很慢,氣若游絲,「現在,我要去陪一會兒若若了……」
元華十七年,太子與太子妃皆薨逝于東宮。
太子死前留下口諭,封我為太子側妃,撫養皇長孫啟瞬長大。
我從東宮的兵器庫里找出了一把千機弩。
弓弩由精鋼打造,長二尺四寸,射程范圍四十丈。
然后,我埋伏在了東宮的最高處。
黑云壓城,暴雨終是傾盆而至。
豆大的雨點將我砸了個透濕,我卻絲毫未動,任憑頭發貼在臉頰上,雨水順之滑落。
直到懷王帶著大隊人馬闖入東宮。
他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只為來給太子殿下一家收尸。
可我卻瞄準了他的頭顱。
在我扳動懸刀的那一剎那,弩箭破空而出。
6
我的弩箭直接射穿了懷王的太陽穴。
這個男人演了一輩子,也隱忍了一輩子,卻在最后關頭,死在了一個他做夢都沒想到的人手上。
在大雨中埋伏了太久,我的臉上泛起異樣的潮紅。
宮內已然吵翻了天。我在內宮死死地抱著孩子,不給任何人插手,任憑外面人仰馬翻,聲音大到幾乎要掀翻屋頂。
「他們在吵什麼?」我問道。
東宮的人答:「叛軍還沒降,懷王的其他黨羽還想一戰,此時需有人主持大局……」
「所以呢?」
「有朝臣說,一個襁褓里的孩子無法承擔這個重任,應另擇先帝的其他皇子繼位。」
「笑話!」我怒吼,「不讓皇長孫繼位,他們想讓誰繼位?!」
我倏然間抽過對方腰間的佩刀,對方立刻跪下:「娘娘不可!」
「不要叫我娘娘。」我冷聲道,「把懷王的尸體給我搬到前殿去。」
幾乎所有人都集中在承恩殿。
有我家的、蕭家的這群武將們,也有丞相、大學士等文官。
一邊把持著軍隊,另一邊把持著朝政,一邊要擁皇長孫繼位,另一邊要令擇新主。
我讓人把懷王的尸體往前殿一丟。弩箭早已讓他的臉孔面目全非。
文臣們沒有見過這個架勢,皆連連后退,大喊「放肆」。
我提著刀走上前去。
「懷王是我殺的。」我一字一頓道。
然后,我雙手揮刀,倏然間斬下了懷王的頭顱!
漆黑的血液濺在地上、墻面上、漆柱上,斑駁得到處都是。
我冷冷地盯著那群人:「誰敢質疑皇長孫繼位的合理性,一如此人!」
后來,我聽見有人說:楚家的女兒,可能是瘋了。
那就瘋了吧。我心想。
反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整個世界就全都變了模樣。
蕭晴嵐回來的時候,我正在發高燒。
拒不投降的叛軍等的就是總兵府的援軍,誰知蕭晴嵐直接帶著總兵府的兵力了回京,大舉清剿反賊。叛軍頭領意識到大勢已去,很快地便選擇了投降。
我已經帶著皇長孫啟瞬回了宮中。禮部正在準備他的繼位大典。儀式雖然匆忙,卻仍得要有。
這個孩子不哭也不鬧,同樣也不對我笑。他是不是感應到自己一出生就失去了雙親呢?那麼孤獨那麼寂寞,每天只是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
我總覺得他什麼都懂。
我好像是燒糊涂了。
內監對我說:「蕭小將軍求見。」
「不見。」我的嗓音沙啞,「讓他走。」
內監沒過一會兒又來回話:「奴婢趕不動蕭將軍啊。他紋絲不動站那兒,我們這些宮人哪能趕得走啊……要叫侍衛嗎?」
我怔怔地看著房梁。
「……那就讓他待那兒吧。
」
我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這一覺睡得很沉,我一直到半夜才醒,自顧自地摸了摸額頭,好像是退了燒,我感到口干舌燥,摸索著要去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