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梔,是不是阿榆說錯話讓你生氣了?還是阿榆今天沒多陪你?你說出來嘛,阿榆給你認錯好不好?」
他又順著我的視線看向宮墻,便問我:「是不是覺得宮里悶想出去玩呀?那用過晚膳我帶你去城東逛夜市好不好?不要不理我啊?」
我瞅了他一眼,假笑道:「奴婢怎麼會不理皇上呢?奴婢又怎麼會生皇上的氣?皇上多慮了。」
他委屈巴巴地看著我,「胡說。清梔就是生氣了。」
我也不好再陰陽怪氣的反駁,反正這事還是需要認真地說開來,「皇上,先回養心殿吧,奴婢有話想和你講。」
他點點頭,眼前離養心殿已經不遠,我二人不一會就到了。
一進殿,他把我拉進內殿,然后和我說:「清梔,現在沒人了,你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就說吧。」
我跪下行了個大禮,語氣冷淡,「皇上,請收回您要封奴婢做皇后的話,莫要讓宮里再有這樣的傳言了。」
小皇帝僵在原地,一臉不可置信:「為什麼?你就因為這個和朕置氣?」
「奴婢不是置氣。這是奴婢深思熟慮的結果。」
我抬起頭來,直視著他清澈的眸子,但好像有那麼一剎那,我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受傷的神情。
我的心好似突然動了一下,我突然就有些后悔,開始質問自己,是不是話說得太過了?是不是對他態度有些過于刻薄了?
我已經十八歲了,怎麼還讓他來哄我,這算不算是無理取鬧,算不算是變相的撒氣在他身上?
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正準備張口解釋,卻看見他深邃的眼眶里淚花在打轉。
「清梔,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不喜歡阿榆了?」
他不等我回答,突然站起身來繞開我就走,還在跪著的我想去拉他,就這麼一剎那,我身形一個不穩,整個人磕倒在地。
他聽到聲音立馬停下,轉過身來。看我摔倒,變得格外緊張。
「沒事吧?」
我揉了揉磕疼的手肘,卻看到他臉上眼淚滾落的痕跡。
原來突然起身,不是要發怒,而是不想我看見他的眼淚。
小皇帝低下頭,把我打橫抱起來,放在他的龍榻上。
我以為他要干什麼,卻見他出了殿,過了一會拿了兩個木匣子回來。
一個里面是止血藥,我和他二人都一時無言,他拉過我的手臂,把我衣袖撩起來,給我磕破皮的手肘輕柔地抹藥。
我想了想,決定還是開口給他道個歉,剛才態度確實不好,讓他也莫名其妙受了委屈。
他卻打斷了我的話。
「不要說了,朕不想知道,你看看這個吧。」
他把另一個盒子塞給我,上面漆墨如新,一看就是被精心保存起來的。
我打開一看,里面躺著一卷明黃色的卷軸。
那材料我再熟悉不過,是皇帝圣旨專用的絲綢。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卻是低著頭,不看我。
圣旨上寫著
:
「御前女官安氏清梔,性行淑均,蕙質蘭心,自幼相伴于朕,崇勛啟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宮。貞靜持躬、應正母儀于萬國。以冊寶立爾為皇后。其尚弘資孝養。克贊恭勤。茂本支奕葉之休。佐宗廟維馨之祀。欽哉。」
后面蓋了玉璽,卻沒有寫日期。
「朕登基第一天,就參照了許多先祖的冊文,才擬了這圣旨出來,想著未來有一日,能用最高的禮節迎娶你入門,讓你做朕的發妻。
」
他好似哽咽了一下,我沒聽清。
「你不愿的話,朕不勉強,這圣旨也送于你,若是后悔,出宮前自己填了日子上去,還可奏效。你既有了心上人,一會朕去擬一道旨,明年便放你出宮。從今往后你婚嫁與否,朕不再過問。」
話說到最后,他的聲音都有了哭腔。
我一把抱住他,感覺自己的眼淚也止不住了。
「我就在你身邊,哪也不去。」
他抱著我,長嘆一口氣。
「你總是這樣,讓朕欲罷不能。」
我拍了拍他的背,像在哄小孩子一樣。
「奴婢可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別人的話,皇上可真是會自己氣自己。」
他推開我,直視著我的眼睛。
「當真?」
我認真地點了點頭。
小皇帝嗤的一下笑出來,眼角還紅紅的。
「朕真是患得患失,多慮了。」
他拉著我的手,我就半倚在他的龍榻上。
「那你為什麼突然和朕說那些,朕真是嚇壞了。」
他雖是埋怨的語氣,卻又親昵得像撒嬌。
「因為奴婢今日聽見安寧公主說,皇上教她叫奴婢嫂嫂,于情于理都不合適,如今皇上后宮空懸,多少名門望族的小姐在盯著這個位置,皇上又如何能讓奴婢區區一個宮女做皇后。」
我雖是笑著說的,卻原把剛才那份圣旨塞在盒子里,還給了他。
「皇上初登基,尚未穩妥。這后位應當是給能助皇上安定江山的女子的。奴婢只愿做個宮女,不要名分,相伴皇上左右。」
皇上緊緊盯著我,他問我:「清梔,你心里也有阿榆對不對,如果后位一定要給能助朕坐穩江山的女子,那這個人,為何不能是你?」
是啊,為何不能是我。
大約是因為,我不比她們飽讀詩書,我不比她們家世雄厚,我不比她們容貌出眾,我不比她們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