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這個妹妹就像個菟絲草,柔軟溫順。我撇開眼,不忍再去看。
等烏達抱著她進了后面那個氈帳,營帳中就又恢復談笑,甚至還有人問大皇子:「殿下,等烏達試完,我能也去試試嗎?」
營帳中哄然大笑,男人間彼此心照不宣的下流不堪的眼神。
我在這喧囂中去看大皇子的表情,他斜倚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酒杯,但似有若無的,我還是抓到幾縷他投向后面營帳的眼神。
暗沉沉的,晦暗不明。
慘叫聲就是這個時候發出來的,人人都能聽出來那是烏達。大皇子猛地站起來往后面營帳而去,我跟在他后面。
掀開帷幕的時候,烏達衣衫不整地站在屋中間正在慘叫,右手捂著左眼,鮮血順著指縫不停地往下流,一枚發簪正狠狠地扎在他的左眼里。
沈箏擁被坐在后面的床榻上,外衫已經被扯破了,但是內衫完整,漆黑的眼眸靜悄悄地望著這出鬧劇。
我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松了一口氣。
烏達痛極了,嚎叫著要撲上去殺了沈箏,是大皇子攔住了他,他捏著烏達的手腕。
真奇怪,沈箏刺了女真的將帥,但他倒也不是很生氣的樣子,我第一次看他笑得那樣愉悅。
他看了一眼沈箏,然后對烏達慢條斯理地說:「你不是試過了嗎?怎麼?她骨頭是軟的還是硬的?」
后來滿帳的人退去,營帳內只剩大皇子和沈箏,我看見大皇子走過去坐在她的床榻邊,抬手撫上沈箏的臉。
他問沈箏:「你為什麼沒有用簪子扎過我?」
其實沈箏想扎應該也不會輕易得手,大皇子不是烏達,他身手矯捷且警惕,不過也不一定,床第之間的事,男人上起頭來誰能說得準。
但沈箏凝望著大皇子,語速慢但清晰,她說:「我是代大梁來和親的,殿下,按照大梁的規矩,我是你的妻。我是你一個人的。」
后來我每次回憶起這個場景都忍不住想,真的是越美的女人越會騙人,她哄起人來真的是毫無破綻。
但是大皇子很明顯地被取悅了。
他將沈箏的頭發從臉側別到耳后,低聲問:「你是我一個人的?」
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笑意,仿佛驚奇,又仿佛在笑她的膽子,或者是笑她這種坦然。
但他到最后都沒說什麼,他只是點點頭,肯定她的話,說:「好,你是我一個人的。」
那之后,大皇子再也沒帶她出來參與過這種酒宴。
3
大皇子的近衛軍長私底下曾憂心忡忡地和我八卦:「沈家那個女人那麼漂亮,大皇子會不會……」
我唾他一聲。大皇子英明神武,當然不會沉迷美色、喪失理智,他只是對沈家的人感到……好奇。
再說,他其實,并不經常去沈箏的屋子。大皇子有很多消遣,騎馬、圍獵、滑冰、泡溫泉,營帳中女人也不少,沈箏充其量不過是他眾多消遣中比較獨特的一個。
我以前一直是這樣以為的。
大皇子胸懷大志,他并不是那種將戰爭的怒火遷怒到女人身上的人,他們大男子主義的想法,認為戰爭始終是男人之間的事,將對大梁的怒火發泄到一個女子身上,這是他不屑做的。
所以后來他很少為難沈箏,而且沈箏那樣一副病弱的樣子,我每天早晨去房間伺候她,都怕床幔一撩開她已經渾身涼透死掉了,也確實沒有為難的必要。
有一次早上,她久久沒醒,我隔著床幔喊她好幾聲她都沒回應。
她其實睡眠很淺,當時我心里一驚,緊張之下撩開床幔,她靜靜地躺在那里,我……我沒忍住,抬手去她的鼻子下方探了探她的鼻息……
她就是這個時候睜開眼睛的,我很尷尬地僵在那里,然后她頓了頓,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情況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很認真地看著我,和我說:「桑吉,你別怕,我現在是還不會死的。」
這話說得很奇怪,什麼叫「現在是還不會死的」?那什麼時候才會死?死還要挑合適的時機嗎?不過我當時沒注意這些細節。
那次她久睡不醒,主要還是因為大皇子前天晚上將她折騰得太狠了。
到了晚上,大皇子不知道怎麼聽說了這件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問我:「你們都認為她很嬌弱?」
她確實很嬌弱,但也不是一味嬌弱。
我對她的情感其實很復雜,有時因為她是漢人所以我不想理她,但有時將自己代入她那種境況——
一個姑娘家,孤身被丟到敵營,大皇子又陰晴不定,心思猜摸不透,要是我,我估計連她現在的千分之一都做不到,所以我又忍不住對她好一點。
晚上大皇子帶她去泡溫泉,因為大夫說泡溫泉對沈箏的身體恢復有好處。
后來想想,其實端倪最早在這時候就已經顯現了,大皇子并不是細心的人,他為什麼要如此關注在意一個敵國女子的身體健康狀況。
但我一直說服我自己,那只是他的心血來潮,因為我實在不相信,他這樣的人,有一天,也會愛上某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