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只是公子瞞著,誰也不讓說。”
聊著聊著,便到了大廳。我推說自己去找遲墨,讓陳伯去忙自己的事情。看著陳伯離開,耳畔還是他語氣有些沉得話。
怪不得,怪不得那段時間遲墨沒有來學堂,也怪不得那段時間我去找他,他都不見我。
提起手上親手做的糕點就朝后院走,一草一木,都是記憶中的樣子。
遲墨房間緊閉,出于經驗,我敲了敲門,還喚了幾聲,見里面一直沒動靜,便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沒人?
莫非是在書房?
就在我準備轉道書房時,卻被余光掃到的一個熟悉的物件止住了腳步。
朝床榻走去,離近了才發現遲墨枕邊整整齊齊地疊著一件披風,正是我去尋洛九華那日,落雨之后遲墨送我回華鷺宮,我給他的那件。
看著那件披風被疊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茍,躺在遲墨枕邊,我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快到破殼而出,我隱隱約約期待著它,卻又明明顯現害怕著它。
腳步有些慌亂地走出遲墨的房間,還沒走幾步,便發現在院角多了一個很小的池塘,幾個小廝正在忙著換水,不過從池塘里流出來的水盡是濃黑的墨色。
我走過去:“你們在干什麼?”
那幾個專心工作的小廝被驚了一下,轉過來看著我,大概是不認識,遂什麼也沒說,就背過去繼續引水。
倒是一個小青年笑著說:“姑娘,我們在換水。”
“換水?”我指了指那黑得徹底的水,”這水怎麼會這個顏色?”
“唉,姑娘你有所不知,”一個年長的小廝轉過來沖我說道,“我們太傅大人什麼都好,就是近些年多了個怪癖。”
“把外面那麼大的池塘給填了,結果卻在這里修了個小的,還喜歡把墨倒池子里,把里面清透的水給染成這個顏色,”那人指了指引出來的黑水,“有時候在這里一坐就是一晚上,大晚上的,就盯著黑水發呆。”
“哎......”另一個小廝加進了話題,“有一次太傅喝醉了,我好像聽見他看著池里的月亮,念叨著什麼‘池中月皎皎’。”
那些小廝說著說著,便有認真地去換水了。見他們嫻熟的動作,這活計怎麼都不是新手。
見池中的水又恢復了清明,映著天上的白云,我心里一團亂麻,步履匆匆直接就沖出了太傅府。
枕邊疊得整整齊齊的披風、夜色中倒映在池中墨水里的明月、明華寺中騎馬而來的遲墨、東宮里我同薛元淇打鬧時遲墨的臉色、高璟弈早晨在我腦子里的話......
池中月皎皎,誰是池?誰又是月?這一切的一切連起來,我再不懂我就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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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墨拎著食盒匆匆從房中出來,恰好撞見了陳伯:“六殿下來過了?”
陳伯見遲墨有些白的臉色,語氣急促,應道:“是啊,這府里六殿下熟,老奴以為殿下自己來找公子了,怎麼了?”
遲墨攥著食盒的手骨節發白,路過的一個小廝像是聽見這里的對話,接口道:“大人是說上午提著食盒來的那個藍衣姑娘嗎?”
“對,六殿下今天穿的藍衣,六殿下人呢?”陳伯急道。
小廝驚了一下,利索地說道:“從太傅大人房里出來后,同換水的小廝聊了幾句,就匆匆走了。
”
聞言,遲墨看向了一旁的小池子,池水清澈見底,他的臉色卻白的嚇人。
陳伯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事,你們下去吧。”遲墨語氣里是深深的無力。
陳伯看著遲墨一步步朝那個小池子走去,無力、后悔、無邊孤單和寂寥,眼里是滿滿的心疼。
他幾乎是陪著遲墨長大的,這麼多年,他的公子始終孤身一人。遲墨慣會隱藏心思情緒,所以別人不知道,但他陳伯心里清楚,遲墨喜歡六公主,很多年前就喜歡。
只是他克制、他隱忍,只有那方小池子,是他這些年來所有感情的宣泄口,只有在個別深夜里,才能在這個池邊見到真正的遲墨。
21
從太傅府出來,我小半個月沒有出華鷺宮的大門,在此期間,《癡情公主冷情郎》出了第五部,不同于前面四本,這一次講了“千絲雪”的故事,只是故事的結局不是坊間流傳的各自天涯,而是兩人一同跨過了世俗的眼光與阻礙,白頭偕老。
書里說,“千絲雪”真正的含義是“與君共白頭”。
故事很感人,也很勵志。然后我現在看著床頭整整齊齊地五本書,心里卻是狐疑:這究竟真是洛九華隨手寫的,還是與遲墨有關?
那日之后,我慌亂過、迷茫過,也害怕過。我不知道他的喜歡是何時開始的,就像是我問自己的心,千種情緒,卻沒有一絲頭緒。
直到三年一度的圍獵,將我從一團亂麻里剝了出來。
圍獵在城郊舉行,一共兩日,第一日白天吃吃喝喝看歌舞表演,晚上篝火晚會,第二日便是各家子弟入林圍獵,獵物最多者,能獲陛下一道恩旨。
說白了,就是把京城里適齡的公子小姐們,前朝的官員們統統拉出來聯誼,搞團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