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陽漸漸開始往山下跑,晚霞一點點地鋪滿了整個明華山,霓虹色的光四散開來,讓我想起了在薛府洗梅室的那個黃昏,而原本坐在窗下撥弄琴弦的那個人,此刻正牽著馬,同我慢慢悠悠地走著下山的路。
“從藺梓8歲時初見太傅,現在已經13年了吧。”
他在前面低低地應了一句:“恩。”
看著天邊的一輪紅日,我笑著說道:“八歲那年看見太傅,我就在心里想,怎麼會有生得那麼好看的人啊。之后就喜歡同太傅待在一處,我記得還找各種理由勸父皇讓我出宮。”
遲墨沒有回頭,倒是語氣里帶了點笑意:“是啊,六殿下那時候,纏人得緊。”
遲墨清冷,但對我卻是極好的。小時候課業沒完成,犯了錯了,總是悄悄跑去找遲墨,到后面直接演變成了樂理知識、禮儀仁義等等不是遲墨教授就不學了,直到他真真正正成了授課太傅。現在想想,自己都覺得自己纏人,從課上纏到課下,一哭二鬧,撒嬌賣萌,不符合公主儀態的事兒,在遲墨面前倒是沒有少做。
“那時候,倒是給太傅添了很多麻煩。”我摸了摸鼻子,有些歉意。
遲墨慢悠悠地走著,淡淡地說:“還好。”
“是什麼時候變得疏離了呢,”兩側的竹林一棵一棵后移,回憶也在一點點清晰,“十四歲。”念及此,我耳朵有些燙。
那天我又偷溜出宮去太傅府尋遲墨,四處尋不著人,偶見浴池有動靜,便也未多想推門就進,正巧便看見了剛出浴的遲墨。震驚之余驚叫出聲,遲墨匆匆扯了塊什麼遮住身體便來捂我的嘴,結果還是招來了管家和幾個小廝。
“那是我第一次被父皇責罰,還被教訓了大半宿,那時才懵懵懂懂明白了身為一個公主,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我感嘆道。
只是那次之后,太傅似也在刻意避著我。
見遲墨不語,我笑著岔開了話題:“方才太傅瞧了我祈愿帶上寫的心愿,公平起見,藺梓是不是也能知曉太傅寫的是什麼?”
遲墨微微偏過頭,余暉灑在他密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上,晚霞在他眼底映出星星點點的光。
他抬著頭望向我,眼底帶著些許笑意:“希望六殿下,八嫁得良人。”
被他晃了眼,心里直道老天爺真是不公平,有人文學武功均是出挑,卻偏生還生了一副頂好的皮囊,一顰一笑,均是勾人的刀。
有些慌亂得移開眼:“太傅慣會打趣我。”
17
還未進城,遠遠便被點亮的長燈所吸引。夜幕低沉,連綿的燈火燒紅了半邊天際,就像是在呼喚遠行的游子,她揚著最溫柔的笑意,敞開最溫暖的懷抱,輕輕地喚著你。
我下了馬,同遲墨并肩走進城里。
四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入眼皆是千種形態的燈,耳畔全是嘻嘻哈哈的打鬧聲。
我走過人群,穿過燈火,只有轉頭看見身旁牽著白馬的遲墨時,才覺得我還在人間。
燈火給遲墨過白的臉上添上了幾抹暖色,見我望向他,他開了口,透黑的眸子里倒映的全是我和身后的燈火:“怎麼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忽然覺得裙擺被扯了幾下,低頭一看,是一個拎著燈的小男孩。
小男孩拉著我的裙角,眼里一片童真:“六公主,買個燈吧!這個燈是月老爺爺的,保姻緣的!”
我看了一眼,那盞月老的燈是個球型,外面用紅繩一圈一圈地纏著,暖黃色的燈光透過紅繩照出來,格外得暖人心扉。
笑著蹲下去,給小男孩了一個碎銀子:“好啊,這燈我買了。不過你得告訴我,你是怎麼覺得我是六公主呢?”
小男孩笑嘻嘻那銀子放進口袋里,指了指我身旁的遲墨:“因為他是人超好的太傅哥哥呀,而且大家都知道,宮中的六公主喜歡太傅哥哥,所以太傅哥哥身邊的肯定是六公主!”
我:......
“而且剛才太傅哥哥看你的眼神,就像是我爹爹看我娘時的一樣!六公主你要加油哦,這次一定能成功的!”
看著眼前信誓旦旦滿眼鼓勵的小孩子,我屈指就彈了他腦門,失笑道:“什麼亂七八糟的。”
小男孩捂著頭沖我做了個鬼臉就跑了。
我拎著燈起身,笑著對遲墨說道:“童言無忌。”
遲墨笑了笑沒應我的話,而是問我餓了沒,說是前面有一家不錯的酒樓可以試試。這一說,我才覺得是真的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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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酒樓,才知道遲墨人氣有多高,可以說一路都有人笑著給他打招呼,他淡淡地點頭示意,尋了靠窗處便坐下了。
小二樂呵呵地上來,道了句“太傅好。”,眼神在我和遲墨身上轉了兩轉,然后又樂呵呵地拿著菜單去傳菜了。
“太傅呼聲很好嘛。”我支著頭,看著遲墨說道。
遲墨抬手給我倒了杯茶:“常去學堂幫忙罷了。”
菜很快便上齊了,看著滿桌全是我喜歡的菜色,而且味道還格外對我胃口,我不禁有些咋舌。
直到小二拿了名酒“千絲雪”上來,我才挑眉看向遲墨。
誰知他只是揮退了小二,還起身給我斟了一杯酒,笑著說:“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