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漫長呢?每一秒都同上一秒不同,每一刻都是獨一無二的。」
「你仔細聽過時間行走的聲音嗎?」 我環顧四周,想找到一個鐘表,結果發現整個屋子,一個時鐘都沒有。
果然時間對于永生的惡魔,是沒有意義的。
「其實呢,」我微笑,「每一個人都是一個鐘表呢。」
「哦?」他揚眉,好像有了點興致,「是嗎?」
我用力點頭,
「你等一下!」
我從醫藥箱里拿出一個聽診器,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蹲下仰頭。
他籠罩在月光里,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木質香味,身穿領帶西裝,懶散隨意地坐著。
眼神清冷,有種不容褻瀆的尊貴。
嘴角又帶著一絲危險的笑意。
仿佛下一秒就能掐斷我的脖子。
我咽了口水,鎮定下來,把聽診器一端放在我的胸口,把另一端戴到他耳朵上。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我的心臟跳動著。
四周萬籟俱寂,只有月光透進窗來,我們在幽藍的夜色里,像沉浸在湖水里一樣。
我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傳進他的耳朵里。
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眼里浮現一絲茫然。
我望著他的眼睛,那一刻,我有種錯覺,仿佛我望著的,不是一只活了幾千年的惡魔,而是一個新生兒的眸子。
「你聽到了嗎?
「時間行走的聲音?」
我忽然想到了,對視十秒的定律。
和某人對視十秒,便可能喜歡上她。
我笑了,
「你聽,十、九、八、七、六、五……
「四、三、二……」
「一」還未出口,我突然感到心臟一陣劇痛。
我捂住胸口,向后跌落。
他站了起來,身材本就高大,此刻向我逼近,更具壓迫感。
他彎腰,又出現了那種玩世不恭的神情:
「很有意思。
「我喜歡上你這顆心臟了。
「它很誠實,不像它的主人。
「不如我把你的心臟掏出來,讓它在我的掌心跳動。」
我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在手里,那只手在逐漸用力,仿佛要把我的心臟在胸膛捏爆。
「時間?」他鄙夷地輕笑,一只手握著我的臉,「人類的壽命不過短短幾十年,你跟我談時間是什麼?
「我告訴你時間是什麼。
「是漫長的折磨和痛苦的詛咒。」
我捂著胸口,痛得喘不過氣來,汗流浹背。
「不管……
「多漫長……
「多痛苦……」
我艱難地一字一字說著。
「今后的人生里……
「我都會陪著你……」
他愣了一刻。
心臟的疼痛緩和了一些。
「陪著我?」
他喃喃地念著。
他是動容了嗎?
突然我的身體被大力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墻面上,然后跌落下來。
我聽見他說,「渺小可悲的你,能給我什麼?」
我趴在地上疼到抽氣,心里卻想著:
我能給你溫暖,給你人世間最熱烈的情感,然后,再拿走它。
得到又失去,你會不會感到痛呢?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
全身酸痛,但越來越困乏。
直到我聽到門吱的一聲,被打開了一道縫隙。
是誰?
我想到天使跟我說,惡魔對于其他惡靈極具吸引力,尤其是他的血液。
所以昨天我會看到,那只惡嬰趴伏在廁所里舔舐他的血。
他讓我做好看到更多惡靈的準備。
我把頭縮進被子里,眼睛透過被子的縫隙看向門那邊。
忽然感到腳上涼涼的,原來我的腳還露在床外面。
害怕突然床底有只手搭上我的腳,我把腳也鎖進了被子里。
我看到門又被打開了些,卻看不到有什麼東西進來。
只能聽到有種聲音,像某種動物四腳著地,在慢慢爬過來。
還有水滴聲,滴答,滴答,在一片寂靜中,非常刺耳。
水滴聲越來越近,已經到了我的床邊。
一個白衣女子緩緩從床下站了起來。
她異常高大,穿著濕透的如同裹尸布般的白裙,頭發長長地垂著,俯視著我。
她的頭發在滴水。
一滴一滴落下來,有一滴甚至落在了我的額頭上。
她異常高大,看不到五官,也許并沒有五官,只有滿臉的頭發。
我屏住呼吸,全身顫抖著,把身子全藏到被子里,希望把身子縮小,不要被那個東西發現。
忽然,我聽到了她的哭聲。
哀怨無比。
哭聲消失了。
我將被子打開一道縫隙,看向外面,那個怨靈竟然消失了。
難道說鬼無法傷害躲在被子里的人?
我又仔細看了周圍,一片安靜,她確實走了。
我松了口氣。
「媽媽。」
耳邊出現了一個聲音。
我轉頭,正對上被子里,惡嬰的臉。
他的臉幾乎貼到了我,發出清脆的笑聲,嘴角詭異地咧開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我一聲尖叫,扔掉了被子,想把他從床上推出去。
但是嬰孩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嘴里還吐著惡臭漆黑的黏液。
它壓住我胸口,讓我動彈不得。
它用手掰著我的嘴,似乎想把我的嘴掰開,然后往里面吐黏液。
我用力掙扎著,死死地閉著嘴。
然后他的手里出現了一把刀,獰笑著伸向我的臉,想把我的嘴角劃開。
我絕望地閉上眼。
突然胸口的重量消失了。
我睜開眼,發現溫司年斜靠在門邊,一只手里拎著那只惡嬰。
嬰孩可怖的模樣消失了,變成了跟普通嬰兒差不多的樣子。
它在掙扎著,好像在說著某種古老邪惡的語言,用嘶啞刺耳的聲音哀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