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沒拿穩,檸檬水都灑在了他的包上。
梁遲就惱了,他勾著唇站起來喝道:「你這個服務員怎麼的。」
他的小弟立刻也站了起來,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摔,碗掉到火鍋里濺起來的熱水瞬間燙到了我的臉上。
我猛地捂住臉。
臉上火辣辣地疼,我卻不敢走。
只是彎著腰不停地道歉。
梁遲說他的包十萬,讓我賠,我賠不起。
我又不能失去這份工作,許青州他想參加夏令營……他要錢……
梁遲走的時候朝我勾著唇笑,笑得像鉤子,像是把魚鉤得遍體鱗傷、淌著鮮血的鉤子。
這還不算完,梁遲要整我,不會那麼輕易結束。
他第二次,第三次來火鍋店。
第二次,我去倒垃圾,他把我推到了垃圾箱旁邊,垃圾箱倒了,垃圾撒了我一身。
我不敢回家,怕許青州聞到我身上的惡臭,我假裝失足跳進湖里。
許青州看著我滿身淤泥,他問我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說沒事。
許青州沒在意,他繼續低著頭寫著論文。
我問許青州:「青州,你畢業會娶我嗎?」
他說:「會的,當然。」
第三次,梁遲把我拉到了廢棄工廠里。
他居高臨下地問我:「你能不能還錢?」
他隨便找了個小凳子坐下,蹺著二郎腿,大馬金刀地囂張。
身后跟著幾個彪形大漢。
我點頭哈腰地求他再給我點時間,梁遲笑著說:「行啊,一個酒瓶子抵 500 塊錢。」
我看著地上擺著的暗綠色啤酒瓶子。
我懂梁遲的意思。
我沉默地抽起了一個狠狠地砸向了自己的頭。
啤酒瓶子砸頭,一開始會疼一下,但是更多的是一種鈍鈍的感覺。
五百,一千,一千五,兩千,兩千五的時候。
我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黏稠的血水劃過我的臉頰。
梁遲審視著我的臉,他說:「還挺倔。
「許青州算個什麼玩意,值得你這樣?」
我的頭有些蒙蒙的,我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是我知道,我得還錢。
三千。
梁遲看著惡心,他說:「滿臉是血,給她送醫院去吧。」
6.
我一直,我一直忍著梁遲對我的折磨和屈辱。
他后面有了別的玩意,對我也不算上心。
他只是偶爾,偶爾無聊了想起我來,又整我幾下。
他說:「你還欠我九萬七千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使勁地掐了一下我的臉。
「這麼瘦,許青州也不讓你吃好點。」他隨口說了一句,又騎著摩托車瀟灑而去。
我數著日子,只要許青州畢業了。
許青州說,他會和我結婚的。
許青州有文化,他會有一個好工作。
許青州說了,他有了前途就帶著我回家鄉。
我那個時候什麼都不懂,我一個村里的,我那個時候意識還淺薄,只想著許青州好,我就好。
然后,許青州畢業了。
我不敢去他的學校,見到那些漂亮精致的人,我都害怕得想跑。
許青州應該也是嫌棄我的,他沒說過讓我去學校,我也懂。
我懂事,我不讓他為難。
我隔著操場的鐵絲網看他把學士帽拋得高高的。
那個叫梁心的女孩撿起了他的學士帽。
他們看起來真開心,好像說著什麼,兩個人笑得和今天的陽光一樣。
我知道,許青州是個騙子。
他說不會和梁心聯系了。
可是他也拒絕不了活潑、會來事的白富美。
許青州是個騙子。
我扭頭走了。
我去收拾了出租屋所有的東西,其實我根本什麼東西都沒有。
我跟著許青州讀大學四年,我就寥寥幾件衣服,毛衣起球了,牛仔褲發白了也在穿。
我最后拿著帆布包,竟然只收了幾件衣服和牙缸、牙刷。
還有許青州給我買的一個大寶。
他說冬天冷,讓我擦擦干裂的手。
許青州是個王八蛋。
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7.
我回不了家了。
我在半路上被騎著摩托車的梁遲給抓住了。
那天他心情不好。
梁心說畢業她給許青州告白又被拒絕了。許青州不知好歹,她必須要嫁給許青州。
梁心說她已經失去生育能力了,圈子里誰也不會要她了,許青州已經過了國考,前途無量。
她立刻,必須,馬上要和許青州結婚。
梁遲找到了許青州,那個小子有骨氣,攥著一條紅繩怎麼也不低頭說娶梁心。
梁遲好話說多了有點煩,本來就是混不吝的性子。
他找人打了許青州一頓。
打許青州的時候,梁心就在外面聽著,打完后,她沖進屋子里抱著許青州哭,罵梁遲狠心。
梁遲覺得女人怎麼這麼虛偽惡心,和他媽一個樣,當小三氣死了前頭生不出孩子的正宮,還哭著說自己不求名分。
梁遲和梁心都是私生子轉正。
梁遲惡心,他騎著摩托車出去撒氣,就遇到了我。
據梁遲回憶,那個時候我抱著一個磨得發白、冒線頭的帆布包。
他家給狗裝屎都不用的帆布包。
我就當寶貝一樣抱著走在彎曲又寂寥的街道上。
此時正是黃昏,我的影子拉得很長,看起來那麼瘦,那麼可憐。
梁遲起了壞心,他騎著摩托車猛地拽過我的帆布包。
我的包不受重負,立刻發出了「嘶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