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我,眼睛里是灰敗的絕望:「但我確定我是愛你的,小李。」
「或許吧,但我現在看到你只覺得惡心,甚至忍不住地——」
我抬起手,重重地甩了他一個耳光,「希望你滾遠一點。」
「別再來騷擾我了,不然我會報警。」
「又或者殺了你,和你同歸于盡。」
7
要把陸揚的痕跡從我生命里刪除,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家緩了幾天后,我回到了學校。
舍友看到我,吃了一驚。
「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她擔憂地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額頭,「卿卿,你生病了嗎?」
我遲滯地搖搖頭,圈住她的腰,輕聲說:「發生了一些事,但我現在說不出來。」
她安撫地摸著我的頭:「沒關系,你想說的時候隨時跟我說。」
晚上她去食堂買飯,給我也帶了一份。
我拆開袋子,忽然聽見她遲疑的聲音:
「卿卿,我回來的時候,看到你男朋友在宿舍樓下站著。」
「你們……吵架了嗎?」
我的手在筷子上僵了一下,隨即盡量保持聲音的平靜:「我分手了。」
她「啊」了一聲,沉默了兩秒,小聲說:「對不起。」
無論是舍友,還是班上的同學,凡是與我關系稍微熟稔一點的,都知道我有男朋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提起來,他們甚至表示過羨慕:「那你們之間豈不是自始至終,都只有彼此?」
那時候我害羞又驕傲地揚著唇角,應聲:「是。」
由自身推論,曾經的我完全相信,陸揚和我一樣,沒有過別的念頭。
多可笑。
在購物軟件的收藏夾里,我放進去很多婚紗和西裝的鏈接,還有婚禮上的各種裝飾布置。
我總是想,雖然離那一天還有很遠,但東西繁多又瑣碎,一點一點親自挑選也好。
那天晚上,我躺在宿舍的床上,把收藏夾里的八百多件東西,一件一件刪除。
刪除的時候我沒有流眼淚,只是不住地回想。
這三年,也并不是沒有人對我表示過好感。
只是在他們剛開口的時候,就被我拒絕了。
大多數人也都很有分寸,禮貌地道別后就離開。
只有一個體育生,不依不饒地給我送花送禮物,又堵在圖書館和宿舍樓下,非要我和他試試。
最后他惱羞成怒:
「你真的以為你男朋友沒有過別的心思?男人最了解男人,三年時間,說不定他背著你偷吃了多少次!」
可我完全地相信陸揚,因此只是不在意地笑笑:
「如果這麼猜測能讓你卑劣的心好受一點,我也不介意。」
我是那麼相信他。
我怎麼那麼相信他?
第二天早上我和舍友去上課,還未散去的晨霧里,陸揚已經站在了樹下。
我以為他會走過來,會和我說點什麼。
可他動也沒動,只是站在原地,貪戀又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往后的半個月,都是這樣。
他好像沒有回去上課,也沒有再理會其他任何事。
舍友好像明白了什麼,每次見面,都會很謹慎地把我護在身后,警惕地瞪著陸揚。
有一天宿舍聚餐,她喝醉了,回去的路上見陸揚還等在那里,指著他大罵:
「你做對不起卿卿的事那會兒怎麼一下都沒猶豫呢?現在該發生的都發生了,你后悔什麼,又來裝什麼大情圣?我呸!」
陸揚沉默地看著我。
過了幾天,學校組織八百米體測。
小時候我心臟不好,后來吃了很久的藥,才差不多和正常人一樣。
我跑得很慢,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心情沉郁,影響了身體,跑完后我撐著膝蓋急促地喘息,忽然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朦朧中,有人抱起我,一路小跑。
他身上的氣味,好像曾經很熟悉,如今已經很陌生。
最后我在校醫院的病床前睜開眼,看到滿臉擔憂的舍友,和不遠處站著的陸揚。
我一下就明白了那個送我來醫院的人是誰。
沉默片刻后,我跟舍友說:「你先出去,我跟他單獨說兩句話。」
她很擔心地望著我。
我搖搖頭:「沒事。」
等她離開后,陸揚往前走了一步,看著我:「小李。」
我忽然抓起床頭柜上的水杯,用力砸向他。
他不閃不避,任由玻璃杯砸在他額角,然后落地,碎裂,鮮血一滴一滴地淌下來。
「疼嗎?」我看著他,甚至是笑著的,「你在干什麼?覺得我該感激你,還是希望我原諒你?」
陸揚抬手擦了下額頭,在看到有血時,眉頭都沒皺一下。
「別再來找我了,如果不是因為看在你爸媽的面子上,我早就報警了。」
他看著我,眼眶一下就紅了,半晌,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團濃霧似的晦澀聲音:
「我們再也沒有以后了,是嗎,小李?」
「你為什麼要在一切都無可挽回后,才想到你跟我本來可以有以后呢?」
我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讓自己盡可能平靜地看著他,
「陸揚,我以前真的喜歡你,我在收藏夾里放了很多我們婚禮上備選的戒指、衣服、花環、伴手禮。我在全心全意地走我們的路,沿途的任何風景都不能吸引我。」
「可你被吸引了,你駐足了,停留了,為了那麼一個……爛人。
」
我繼續說,恨不得把那些天感受過的痛苦都傾倒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