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放出消息讓我們來,現在怎麼又不肯給了!這群官兵不會是想要私吞賑濟糧吧?」
「狗官一天天就知道中飽私囊,沒看到大家伙都快餓死了嗎!」
「不如我們搶了這糧食!我們人多還怕他們這幾個人?」
「沒有吃的咱們早晚餓死!吃了這糧還能當飽死鬼!」
「鄉親們,咱們上!」
「上!」
「上!」
……
先太子納蘭祁的侍衛雖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可千人護送隊根本抵不住上萬人的攻擊。
趁流民與侍衛廝打在一起,納蘭澤安排的人手摸到太子附近,暗下毒手。
最后的最后,流民作鳥獸散,先太子也失去蹤跡。
這些流民怕被官兵記住樣貌,追究責任,對侍衛都下了死手,幸存者無幾。
現場血肉模糊,尸體橫陳。
納蘭澤尋了很久,一波波的人派出去皆是無功而返。
他提心吊膽了很多年,直到他坐上王位,自認江山已定,篤定多年不出現的納蘭祁,已經成了那場禍亂中沒能辨出身份的尸首。
但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一直告訴我,納蘭祁不會就這麼死了。
我畫了一張納蘭祁的肖像畫,讓人臨摹了,發給各地的暗線,吩咐他們若是見了畫中人,及時來報。
前段時間,曹郡來了消息,說是在一個酒肆看到畫中人和一位姑娘在一起。
而后探子蹲守多日,再沒看到畫中人,只見到畫中人身邊的那位姑娘,常去市集上販賣繡品。
那位姑娘就是宮宴上,驃騎大將軍肖牧云給我捎來的紙條上的名字。
「紅韶」
此事關系重大,探子都沒見過先太子本人,為了穩妥起見,我打算親自去尋人。
5、
臨近年關,前朝事務繁多,禮部還在著手準備聲勢浩大的春祭禮,納蘭澤已多日不來后宮。
端妃暫執后宮權柄,也是忙得不可開交,趕制新衣、發放月例賞銀、安排宴席等事項無一不是瑣碎繁雜。
而我是一個閑人。
納蘭澤給了我妃位卻不敢給我任何實權,「寧妃」的封號外人看來是安撫,對我而言卻是威脅,警告我安安分分,維系安寧和樂。
我可不是一個聽話的人。
依靠長姐留下的宮中人脈,我可以打點好上下,趁著最近宮廷采買頻繁的時機,偽裝成宮女出宮,等過幾日再用同樣的法子回到宮中。
只是溜出宮幾日并不難。納蘭澤很少會來,我在宮中一向孤冷,宮妃也不來找我。
我干脆裝病,御醫看不出個所以然,順著我的意思診斷為風寒,暫且扣了我的綠頭牌。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臘八這天,整個皇宮里熱熱鬧鬧的。
上至妃嬪,下至太監婢女,都能得一碗端妃賜的臘八粥,香味滿滿地浸透宮廷各個角落。
各宮各院的主子也都給下人發了賞賜,平日里戰戰兢兢的宮婢臉上,盛著藏不住的笑意。
我扮作一個普通的采買侍女,奉寧妃娘娘之令,出宮買一份寧妃喜歡的蒸糕。
經過一道道繁復的盤查,我終于站在了宮墻之外。
冬日的陽光灑在身上暖絨絨的,我深吸一口氣,空氣帶著冬日雪花的冷冽,刺得胸口發涼,卻讓我時隔三年再度感受到了自由的味道。
來接應我的是肖牧云,近日他一身白衣,鬢若刀裁,眉如墨畫,好一個翩翩公子少年郎。
見多了他身著戰甲或者禮服的模樣,這般平易溫和的模樣倒是少見。
他作揖示意:「小姐,時間緊迫,還請快上馬車,我們早去早回。」
上了馬車,肖牧云坐在我身側,一落座就絮絮叨叨地說著話:「一路上我已經安排好了,車馬每兩個時辰一換,一路上快馬加鞭,快的話兩天兩夜就可以到曹郡。紅韶的住處我也已經找到了,這段時間只是派人盯著,不去打聽消息,怕打草驚蛇。」
他辦事一向很是妥帖,我很放心。
我點了點頭,說道:「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他回道:「沒什麼辛苦的,都是屬下應該做的。」
我嘆了口氣,敲了敲他的腦袋,說道:「說了多少次了,別自稱屬下。兄長與長姐離開之后,我能算得上家人的,也只有你了。」
他垂著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到他說:「喏。」
我:「我最近,總是想起還在漠北的日子。長姐和兄長在比劃劍術,我和你就在一旁拍手叫好。說起來,你跟在兄長身邊多少年?」
肖牧云:「我自七歲起就跟著將軍,從小童做到隨身侍衛,呆了十年。」
我:「是了。自打我有記憶起,你就像是兄長身邊的影子,不離左右。你就像是我的二哥哥,看著我長大。當時的將軍府熱熱鬧鬧的,而如今,陪在我身邊的只有你了。」
肖牧云的手動了動,他慢慢地,試探性地抬起右手,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頭上,輕輕摸了摸我的腦袋,說道:「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
他的手像是有神奇的魔力,我閉上眼,心中郁結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隨之而來的是翻江倒海般的困意,我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沉沉睡去。
6、
一路快馬加鞭,到曹郡的時間還早了幾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