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出去。
我出去就是死路一條。
兄長死了,長姐也死了,將軍府只剩下我一個。
我不能死。
我要為兄長和長姐報仇。
2、
我們顏氏一族赤膽忠心,代代為國守疆。祖父鎮守西域三十載,只有父親一根獨苗。
父親在塔城之役中不慎中了敵軍毒箭,英年早逝。母親悲痛過度傷了身子,拖了幾年就隨父親去了。
兄長承襲將軍名號,早早上了馬背,撐起本門榮耀。
少年將軍意氣風發,烏什之戰收復城池兩座,拜城大捷打得匈奴三年不敢進犯,征西將軍的威名傳唱四方。
那是怎樣肆意的時光啊,我隨著兄長、長姐被養在軍營里,每日兄長教我武,長姐教我文,軍營的將士都待我如女兒。
我在他們的庇護下長大,有自己的小馬駒,噠噠的馬蹄踏過初春泛綠的草原,將未融的冰雪踩在腳下。
我在草原上放風箏,無邊無際的草原任我奔跑。我還在在沙漠里烤羊排,烤得手里的羊排滋滋冒油,將火候最好的兩塊肉給兄長和長姐。
邊疆戰事不斷,這樣安逸的日子是少數。
若到了兄長出征的時候,長姐也會著一身鐵甲隨侍左右。
長姐擅使長劍,劍法靈活,打遍軍營鮮有敵手,曾親手斬下敵將首級,是赫赫有名的巾幗英雄。
我仰慕長姐馬上的英姿,立誓長大要當女將軍。
長姐聽了,揶揄我道:「我朝可從未有過正式冊封的女將軍。」
我不假思索地回道:「那銘兒就要當我朝第一個女將軍。」
長姐哈哈大笑,她跳下馬背,重重拍了拍我的肩:「好!銘兒好志氣。
但長姐我也想當這女將軍,銘兒只怕是得屈居第二了。」
長姐就是這樣張揚地綻放在邊疆的格桑花,她的心中盛著家國天下。
可誰也沒想到,一次凱旋回京的過程中,長姐愛上了當時的五皇子納蘭澤,當今圣上。
也不能怪長姐。父母早逝,長姐的肩上承擔了太多,在別家小姐曲水流觴、賞花吟詩的時候,長姐要經營家業、上陣殺敵。
她太苦了。
彼時的納蘭澤細致妥帖、溫柔周到,待長姐極好。
我們常年不在京城,與達官顯貴們都不熟絡,對京城的世家派系也都不了解,長姐總擔心處理不好世家間的關系。納蘭澤常以切磋武藝為名來找長姐,閑聊時與長姐細細梳理復雜的派系關系,在往來見禮間也多有指導,還以皇子的身份做媒,向諸位皇子王爺引薦將軍府。
一來二去來往逐漸親密。
長姐應了納蘭澤的邀約一同打獵,去的時候明明是兩匹馬,回府的時候長姐卻紅著臉坐在納蘭澤的馬上,與納蘭澤低聲講話。
翩翩公子,絕代佳人。
真真是美如畫。
或許長姐就是愛上了納蘭澤的妥帖溫柔。
為了納蘭澤,長姐放棄了夢想,放棄了自由,換上繁復華麗的宮裝,成了籠子里的鳥雀。
而兄長為了長姐,同意與納蘭澤結盟,祝他奪得皇位。
在兄長和燕王的幫助下,納蘭澤扳倒太子,斗贏三皇子,一步一步走向皇位。
這,居然已經是十年前的故事了。
十年間,多少物是人非、生死相隔。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我與長姐,竟是此生不復相見了。
3
燕王納蘭琛第二日就被軟禁在府中。皇上只說讓他好生休養,待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再還他清白。
可這事怎麼查呢,唯一的證人斯夢已經死了,是黑是白還不是由皇上說了算。
后宮倒是熱鬧了好幾日,斯夢被翻來覆去地念叨,宮妃們嘲笑她短暫的絢爛,而這嘲笑中又有掩不住的嫉妒。
我不愛和宮妃一起扎堆閑聊,近日正好新得了一本棋譜,閑時就琢磨棋譜,棋藝倒是有些長進。
這日午后,天氣回暖,我執棋與自己對弈,黑白二子落滿棋盤,也沒能決出勝負。
倒是聽得窗外吵鬧,婢女通傳,皇上來了。
納蘭澤今天的心情不錯,進門的腳步輕快。
瞥見桌上的棋盤,他解下身上厚厚的大氅,坐在我對面,攏了攏袖子,捻了一顆白子。
我落下一顆黑子,淡淡問道:「皇上今日怎麼得閑?」
「朕想去看看德妃,正巧路過你這,就來看看。」
我點了點頭。
納蘭澤擅棋,我絕不是他的對手。不過走了十步,白子的劣勢局面已然扭轉。
他又落下一子,似乎漫不經心地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問道:「七弟的事,你怎麼看?」
納蘭澤排行第五,他口中的七弟是納蘭琛。
還說什麼順路瞧瞧,原是來探聽口風的。
我低下頭看著棋盤,避免被納蘭澤看出情緒,反將話題拋了回去:「我們已經多年未見,臣妾不敢妄下結論,皇上您是最了解他的,您覺得呢?」
納蘭澤不答,手中的棋子卻更顯狠辣,一炷香的時間里,黑子的退路被全部封死。
納蘭澤慢悠悠地下了手中最后一顆白子。
乾坤已定,我滿盤皆輸。
納蘭澤將手中的棋子丟回棋笥,才說道:「這九五之尊的位子誰都想坐,十年前七弟心甘情愿輔佐我,朕也全心全意地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