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該沒事,不需要收尸。”
就在我胡思亂想要自己把自己嚇死時,朱琦總算說了句良心話,可回味過來又有些奇怪,“什麼叫應該沒事?”
一個大活人進了你這軍營,如今連個影子都沒見著,這叫應該沒事?可看朱琦毫不擔心的樣子,漸漸冷靜下來。
我記得朱琦出兵帶了至少一千來人,雖說中了埋伏也不至于真死那麼多,那可是整整五百多人啊!要真死完了,堂堂將軍打不過幾個土匪,這事傳出去不得笑掉人大牙。
所以,不在此處的人不一定是死了,而是另有任務。
恰是這時,外面響起一連串煙花炸開的聲音,我還沒來得及問發生了什麼就見朱琦突然笑開,耳間一片歡呼。
朱琦看我一臉迷茫,這才把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原來,從一開始,誤入敵圍就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
臥龍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從正面剛別說一千人,就是再來一千人也不一定能拿下,周晟就提出兵分兩路。
由朱琦率七百人從正面進攻,拖延時間,轉移視線,周晟則率三百人從后方切入,雖地勢險要,危險重重,但能直擊敵方要害,從而瓦解敵方勢力。
這樣做鋌而走險,一旦敵方識破計謀,沒有把主力放在朱琦這邊,或者周晟那邊不小心打草驚蛇,無疑是羊入虎口。
好在,一切順利。
煙花綻放,代表周晟已經拿下山頭,配合朱琦兩面夾擊,能把臥龍冢的土匪清個七七八八。
朱琦帶著士氣高漲的將士反殺回去。
我握緊拳頭,心里想著等會見到周晟該揍他哪邊眼睛好?上一次打的好像是右邊,那這次就好心給他弄對稱吧!
可我趕到臥龍冢山頭,并沒有看到周晟。
有人看見周晟被臥龍冢二當家拽下山崖,尋無蹤影,生死未卜。
5
我從沒想過周晟會出事,緩了許久都回不過神。
他看著吊兒郎當實則比誰都靠譜,即便是在朱琦軍營里沒找到他的身影,很擔心,也沒有此刻知曉事實來得恐懼。
實在是因為臥龍冢后面的山崖太險,人從那里掉下去活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許連他完整的尸骨都找不回來。
可他只是個出身于商賈之家的風流子弟,哪會與土匪有瓜葛?
全都是因為我,因為我有心結,想替枉死的爹娘討個公道,他便挺身而出,與土匪對上,卻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如果沒有我,他本該安安穩穩過一生的。
即便沒有遇到那個他放不下的人,也合該平安富貴,萬事無憂。
我趴在他掉下去的那個地方,淚珠子跟不要錢似的一直往下掉。
我抹了又抹,也沒能阻止淚珠子胡眼,最后看什麼都是模糊一片。
也不知怎麼了,突然氣上心頭大罵出聲,“周晟你個混蛋,誰要你多管閑事了嗚嗚——你死了我怎麼跟周爹交代嗚嗚,以后要是有人欺負我誰給我撐腰嗚嗚——”
許是聲音過于凄厲,把朱琦嚇到。
他走過來,安慰我說:“你先別哭,周晟好像沒死。”
我憋著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怎麼可能沒死?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他又不是神仙,會飛,怎麼可能沒死嗚嗚——”
朱琦急得抓耳,“不是,你仔細聽,是不是能聽見周晟的聲音?”
我抽了抽鼻子,注意力全放在耳朵上,果真聽到了周晟的聲音,縹緲虛弱,但離我不算遠,勉強聽得出他叫的是丫頭。
我四周尋找,也沒看到身影,直到周晟又叫一聲才確定聲音來自崖下,頓時又驚又喜,“快快快,找繩索!他在下面!”
朱琦連忙找來繩索,捆在身上一躍而下。
不一會兒聽到他中氣十足一聲“往上拉”,七八個人一齊用力,朱琦就帶著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周晟升了上來。
那人是無時無刻都要保持風度,明明痛得臉色發白,還有心情說笑,“臥龍冢二當家真是個硬茬,差點就栽下面了。”
抬頭看到我,不由愣住,“丫頭,還真是你啊。”
我捏了捏拳頭,想著給他面門來一拳,卻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周晟就兩眼一黑,直直暈了過去……
等周晟醒來,已是兩日后。
朱琦剿匪大捷,拿著從臥龍冢搜來的證據將縣衙所有犯事的官員收押入獄,擇日返京,涪城一片喜慶。
朱琦登門拜訪時,我正在給周晟熬藥。
里面不知放了多少黃連,苦味兒連天,聞著都覺得是受罪,至少朱琦聞到那味兒就沒忍住,直接抱著院子里的桂花樹開吐。
我塞好鼻子,端著藥去看周晟。
他已經醒了,只是身上小傷太多,不宜多動,只能躺在床上修養。
看到我進去,還端著一晚黑糊糊的黃連藥,臉色瞬間白下來,像是良家婦女遇到色狼連連后退,“丫、丫頭,你確定這是給人喝的?我這都是些小傷,要不就算了唔——!”
我一點商量不打,舀起一勺就往他唇邊送。
“你敢掙扎,我就把藥倒你身上!”
他剛想把藥吐出來,聽到我這話又立馬咽下去,實在是有苦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