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了挑眉,半笑不笑地問他,「來尋死的?」
謝殷騰地抬起頭,眸子有些亮,「姐姐……」
雖只有單單兩個字,但正好掐著我的軟肋,叫我提不起勁兒撲殺過去。
千里奔襲,雪夜佳人。
好像什麼故事都可以聽一聽。
原來我江晏還挺有耐心的。
外頭實在太冷,我把人弄進屋里,順手倒了一杯熱茶推給他,「咱們可不是能坐下談天的關系,有什麼事值得陛下千里迢迢來此處尋死?」
謝殷拿起茶杯,垂下眸子,「發現姐姐好像愛我。」
被他一下子哽住,說不出一個「不」字。
既因為這是實話,又因為面前美人垂眸的風情看起來脆弱至極。
他說他利用我不假,但是現在他什麼都放棄了,求我垂憐他。
「皇帝不做了?」
「不做了。」
「喜歡我?」
「喜歡。」
我靜靜地看著他,這麼漂亮,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他纖長的睫毛微微斂下,虔誠而著迷地親吻我腰側的鳩鳥,聲音清潤又帶著一些顫,「我以為姐姐會把它挖了的。」
他溫熱的呼吸噴灑上來,我脊椎骨一陣發麻,「怕疼。」
謝殷聽了臉色一黑,掐了一下那只栩栩如生的鳩鳥,「姐姐騙我。」
我聽了咯咯地笑,「對,是騙你。」
我順勢滑過他后背青鸞修長的脖頸,「你合該是我的,我也是你的,阿殷。」
【謝殷番外】
謝殷從記事開始,就知道自己和哥哥謝容不一樣,即使自己和哥哥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但哥哥可以穿月白的長袍、玄色的錦衣,自己卻要穿著束手束腳的裙裝。他很不明白,為什麼都是男孩,他要打扮成這樣,他不喜歡。
他拿了哥哥的衣服穿,被母后狠狠地打。
他渾身都疼,他總覺得母后想就這麼打死他,因為母后嘴里念叨著,「你怎麼不去死呢?!你穿你哥哥的衣袍,是要害死本宮和你哥哥嗎?」
謝殷只會囁嚅著說沒有,可是皇后卻并不在意他想些什麼,偏要罰他,將他關進禁閉室,那里頭漆黑一片,他哭得嗓子都啞了,求著母后放他出去,母后卻根本不理他,母后只會抱著哥哥哄。
為什麼?明明他和哥哥是一樣的啊。
但是他根本沒辦法怨哥哥,每次母后罰他進禁閉室,都是哥哥偷偷給他送水送吃的,要是哥哥閑了,甚至還會在外頭陪他,安慰自己母后也是愛他的。
怎麼可能?他又不傻,母后明明恨不得自己死。
但是有一天,自己突然被從禁閉室放出來,母后為他細心地洗臉,輕聲地哄他吃東西,用那雙漂亮的眼睛溫柔地看著自己。他以為母后終于也要愛他了,可是等父皇來抱著他哄的時候,他才知道,他的母后只是拿他爭寵罷了。
巨大的委屈淹沒了謝殷,他真的很想摟著父皇的脖子哭,可是他忍住了。
他也明白了,想要好好活下去,只能好好地穿著裙裝,奶著聲音討父皇開心。
整個大梁都說他是最尊貴的公主,最受寵的公主,謝殷忍不住笑出了眼淚。太可笑了,他明明是最不被當人看的皇子,連做個男孩,和哥哥他們一起去學堂讀書都不可以。
哥哥學騎射,學君子六藝;他學烹飪,學琴棋書畫。
就連寫出一手瘦金,都被母后把手抽腫,要求他改成簪花小楷。
他不想學了,他可以不寫字。
謝殷以為自己大概一輩子都會那麼憋屈地過下去的時候,才知道他的母后到底有多麼狠心。
謝容當上了太子,謝殷就成了皇后不得不除去的隱患。
等謝殷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面前站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婦人,那口氣分明就是花樓老鴇。
他第一次這麼恨,氣出了眼淚,那婦人要剝去他衣服的時候,他閉上了眼睛。從前再難挨,他也沒想過死,如今,他倒是不想活了,這世上,誰期待他活著?
但若是他能活著,一定要所有欠他的人,都一筆筆換回來。
偏偏還沒來得及絕望,他又被買入宮中,以為等到夜里,這大齊帝王發現他是男兒時應該就是他的死期了,誰曉得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外頭看了一夜的書,臨走前那頗含深意的眼神,幾乎讓謝殷以為,這郁流看破了自己,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要說這無趣至極的生活從什麼時候發生變化的,那自然是御花園中撞到江晏開始。
那人看自己的眼神,明明像一頭狼,卻又克制不已,讓他有了幾許好奇,不過還沒等他思考出什麼的時候,自己已經被賜給了他,做了他的「夫人」。
也是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希望。
謝殷從來都是有野心的,為什麼他要做謝容的影子呢?他一點也不比謝容差,謝容會的他也會,謝容不會的他還是會。
江晏權傾朝野,如果這個人幫自己的話,那一定有機會回到大梁,殺人,拿回自己應得的一切。
洞房花燭夜,這人溫柔守禮,讓他以為自己是什麼稀世珍寶,心里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卻還是被盡數壓下,不能心軟,他想要的東西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