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陸婉婉從我身邊走了,顧以河坐了過來。
這是個 KTV 的包間,同學們都沉浸在即將各奔東西的悲傷中。
有人唱歌,有人喝酒,有人表白。
只有我被顧以河隔絕在一個小角落里。
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
垂眼能看到自己不知所措的手,抬眼能看到顧以河那張桀驁的臉。
明明四周都很昏暗,我卻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光亮。
最后顧以河還是拉著我離開了 KTV。
他帶著我到了一座橋下,目及之處是蜿蜒的江水以及萬家燈火。
這個地方我一次也沒有來過。
顧以河從口袋里把外機取出來掛到我的耳朵上,過往的風聲才鉆進了我的耳朵里。
我將額前被風揚起的碎發輕輕勾到耳后,低頭看著腳下的石子:「顧以河,你……出國嗎?」
這個問題,我整個寒假都藏在心里,今天才有機會問出口。
顧以河沒有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原本看著河對面的他側頭看向了我。
他的眼里好像裝下了那些萬家燈火,亮得驚人。
「我去首都大學。」他說這話的時候,有專屬于他的肆意。
首都大學不好考,連我都不能輕易地在成績沒有出來前說出這樣的話,可在他的嘴里卻好像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那股肆意渲染的,我也笑了起來:「好,我也去首都大學。」
曾經想去首都大學是因為不想讓爸爸媽媽失望,現在好像又給這四個字賦予了其他意義。
顧以河伸手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樣東西。
我沒看清那是什麼,左手就被他捉住了。
在我下意識要掙扎的時候,袖子被他很輕易地擼到了手肘上。
初夏的晚風帶著微微的涼意,讓我手上的所有寒毛都豎了起來。
那條包括了我整個黑暗的青春的疤痕,就那樣暴露在空中,連路過的晚風都能將它看得一清二楚。
羞恥感一下涌上心頭,我沒來得及縮回手,就有條冰冰涼的東西落在了我的手腕上。
「世界真的缺你一個。」顧以河將那冰冰涼的東西輕輕扣在我的手上,他低著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有些別扭的聲音,「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等他放開我的手,我才看到了那條戴在我手上的鏈子。
鏈子上墜了一些星星和月亮,將那條疤遮得剛剛好。
顧以河的手指輕輕撫過我手腕上那道疤:「我沒資格做太陽,但月亮也可以把整個天空照亮。」
他的手像是在我的心上撥了一下。
一時間我仿佛能聽到自己心跳的回音,震耳欲聾。
他知道這條疤痕的意義,但他一句話也沒有問過。
只用了這樣兩句話,就輕而易舉地將這條疤從我的心上取了出來。
我一直以為,我是這個世界上多余的那一個。
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這個世界缺我一個。
就連愛我入骨的父母,都因為不善言辭,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我的存在是重要的。
鼻子酸酸的,淚很快就蓄滿了我的整個眼睛。
很多很多話,從心里竄到口中,又被我壓了回去。
到最后,我輕輕拉了拉顧以河的衣角,問道:「顧以河,我可以,喜歡你嗎?」
14.
顧以河沒有回答我。
他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了下來,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我坐過去。
我局促不安地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他回頭看我:「姜江,我一點都不值得喜歡。」
怎麼會?
我剛想否認,就被他繼續開口打斷了。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看著我,眼睛里的光亮暗了暗,「關于你的。」
這話陸婉婉也說過。
我不知道他突然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一雙手在身體絞了絞衣擺,輕輕應道:「婉婉也說,做過關于,我的夢。」
「不一樣。」顧以河脫口而出,又想到什麼,自嘲一聲,「也差不多。」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只知道他說了這麼多,都沒有正面地回答我的問題。
「不可以,是嗎?」我盯著腳下的小石子,只覺得難過溢滿了心頭。
本來就是我不該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總是貪心地想要得更多一點。
過了一會兒,顧以河才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側身過來,手落在我的頭頂上,輕輕揉了揉:「姜江。」
我抬眼看他。
「這種事情要讓男孩子先說。」他笑起來,一雙眼睛里重新升起星光。
嗯?
我眨了眨眼睛,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姜江,我的未來可以有你嗎?」顧以河看著我,表情認真又帶著小心翼翼。
好像我是個他難以得到的一件瑰寶。
其實我并不是。
「嗯!」我點點頭,淚從眼角落下。
我傾身上前抱住了顧以河,心里是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我和顧以河在一起的消息,陸婉婉是第一個知道的。
陸婉婉跟我一起坐在門口,看著路上行人人來人往,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嘆氣。
「江江,我也要去首都,如果他敢欺負你,我一定第一時間揍他。
」她擼了擼她光潔的手臂,一副剽悍的樣子。
我被她一下子逗笑了,笑了一會兒才在她的目光中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