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臺板子有權限,于是把直播設成僅自己可見。屏幕按熄,躺回去專心修復受損的元神。
可是修復了又怎樣呢?等我能再次下界,少說也要一百年,到時候想見的人也都沒了,又有什麼意義。
我嘆了口氣,當斷則斷,不然這日子可怎麼過。
所幸十年不長,它之于我就像是人類的夜里一翻身。
翻過去就忘了。
我差不多真忘了,仙生回到了過去的軌道,每天喝喝茶聊聊天種種花修身養性,基本不再想起凡間。
三年過去了,五年過去了,十年過去了。
我種的白薔薇不知怎的開出了紅花,我去摸,被它扎破了手指,心有所動,回屋打開石板。
屏幕里的姜列長回來些肉,正摟著個花瓶發呆,瓶里插著當年天界贈予的小紅花,仍生機勃勃,嬌艷欲滴。
他將手握在花柄上,被刺扎了一手的血,卻面無表情。
“神仙,你睡了嗎?我疼得睡不著。”
我渾身一凜,竟錯覺他能看到我。
“你沒死對吧,為什麼不來找我,既如此……你還不如死了。”
“能盼我點好嗎?”我好笑地說了聲,而后意識到自己在自言自語,頗有些丟人。
遂把板子丟開不再看。
又過十年,我再想起他來,他在直播單人r18內容,還喊我。
我紅著臉看完了,心想瘦下來也還行,就是腹肌淺了不少,看來是實在疏于鍛煉。
看完又翻出無刪看,我此時是真心感謝司工。
再過十年,他纏綿病榻,不知得的什麼精神疾病,似乎出現了幻覺,伸手在空氣中撈我。
“她來接我了。”
琵仙在床邊照顧他:“那父王代我問聲好吧。
”
姜列沒有再應聲,笑著閉上了眼。
他的靈魂飄起,目光呆滯往地下去。
我的心尖銳地疼起來,似積攢了三十年一齊爆發,連呼吸都帶著血味。
凡人短暫的幾十年就是如此,干干脆脆地閉上眼,此后便是過橋喝湯,重入輪回。
可世上再也沒有姜列了。
琵仙宣布了他的死訊,跪在地上叩首痛哭。
然后姜列從地下飄回來了。
我:?
他似乎也無語了,伸手去摸琵仙,手穿過她的肩膀,他匪夷所思地看著自己的手。
他想出門,但是一曬太陽就開始融化,嚇得趕緊縮回來。
他沒辦法,只能縮屋里當個孤魂野鬼。
難不成是他罪孽過于深重,地府都不收了?
我叫來司工探討原因。
“我就說直播怎麼沒了,沒想到你居然一個人偷偷看。”她嚯了一聲,“好東西應該給大家分享,快發出來。”
“天規規定,不得收看鬼界節目,發出來就沒了。”我理由很充分,“你看他什麼情況,你有頭緒嗎?”
她思索一番:“地獄系統老舊,bug一大堆,經常出現什麼鬼魂溢出啊,投胎錯位啊,死狀異常之類的情況,小問題啦,等人工修復吧。”
“怎麼修復?多久能修復?”
“就是等他們對名單的時候,發現問題統一處理,派無常手動抓人吧,一般年底有一次大盤點。”
我坐不住了:“你有辦法讓我跟他聯系上嗎?”
她驚詫道:“你忘了嗎,天規禁止與凡人私通的。”
我欲蓋彌彰:“什麼私通,說那麼難聽,就講兩句話……”
“就是不能私自通信啊,你報備了嗎?”
“……那還是算了。”
我不想讓別的神仙知道他的狀況,若是知道了,肯定會立即進行修復的。
既然他都回來了,我就想讓他多存在一會,能拖一天是一天。
自此我也成為了一名直播網癮患者。
姜列死了以后,恢復成年輕時的模樣,精神狀況也恢復正常了。
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居然懷疑是我搞的鬼,一天天的罵我。
“我肯定是沾上仙氣了,才會下不去,就像螞蟻沾上別的氣味回不了家,地府也不認我,一定是這樣。”
“混蛋神仙害得我好慘,喂,你是不是在看啊。”
他想到這里馬上興致勃勃,就要直播r18內容,卻摸不到自己,只得作罷。
鬼生無聊,一日他竟往日光里伸出手。
那手滋滋融化,他扭曲著臉恨恨道:“你再不來,我可就真沒了。”
“還是說……你已經死了?”他沒有得到回應,慢慢收回手,喃喃自語,“那還有什麼意義,我……”
“我真是個膽小鬼啊,怎麼能讓你一個人消失呢。”
他走進光里去了。
他走回來了。
“逗你的,我知道你在看,你剛才有沒有一丁點的害怕?”
“神仙啊,我最后給你三天時間,你要是不理我,那我就走了哦。”
我嚇得魂飛魄散,再也顧不得什麼臉面,連托十二道關系聯系上地府,找人幫我查。
“查清楚了,他本來是要入獄的,可他死的同時女王即位,他作為女王的恩人也有功德,這分數一跳,正好被地獄除名,但是投胎部那邊又沒登記他,搞得地府直接沒這號人了。”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那咋整。”
“問題不大,名字補錄了,過兩天就讓無常來處理。”
“能快點嗎?”
“已經插隊了,但你前面還有幾十號插隊的,已經是最快速度了。”
等不了了,到時候姜列真把自己融了怎麼辦。
我多少放下些心來,情況特殊,我也有理由與他通話。
“姜列。”
我喊了他一聲,他站起身一臉迷茫:“鬼也有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