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很喜歡她，在她掌下蹭著腦袋，不肯離開。

棠嘆了口氣，摸出伏珠化成串，掛到了老虎脖子上：“謝謝你陪我最后一程，我沒什麼寶物，只有這個伏珠，送給你吧，好好修行，不要墮入魔道。”

她想了想，又道：“可以的話幫我跟我師父和海棠仙子說一聲，就說……”

她欲言又止，“算了，他們會知道的。”

她話音剛落，一道天劫降下，昔日神女，瞬間化為飛煙。

……

（二十四）

原來這就是我的前世，前世種下恩怨之因，今生償情仇之果。

不止是神仙期間的過往，還有我在人間的歷練。

我壓根沒有跟閻王說上一句話，就直接投胎到人間了。

出生時生母就因難產死了，幼年喪父，被狼子野心的叔嫂領回去收養，過著奴隸一般的日子。

他們對我非打即罵，把我賣給了人販子，人販子又把我賣到青樓。

因為長得一般，在青樓里給花魁姑娘當丫鬟。

丫鬟也不是好當的，動不動就被心理扭曲的花魁欺負。

好容易挨到青樓倒了，又被主子發賣出去，去了人家侯府當下人。

遇上了個喜歡我的小廝，沒多久他就被主人打死了。

對我多有照顧的婆子，夜里出去倒尿壺摔死了。

總之，就這樣命硬克死了身邊人。人間的我終于不堪苦痛，一抹脖子自殺了。

到了奈何橋上，孟婆給我舀了一碗湯。我死活不愿意再去投胎，恰巧閻王路過。

我像是抓到了稻草，抱著他的腿哀求他把我留下來。

就這樣，陰差陽錯，在地府，我們相見不相識地度過了八百年。

（二十五）

“你早就知道我是誰對不對？”我瞪閻王，“你看，你簽我的時候不懷好意的笑了，那是報復的嘴臉！”

閻王，也就是我前世那位威風凜凜的師兄。

他仍沉浸在過往云煙中不能自拔，過了好久才咳了一聲，“我知道。但那個時候，我只是氣不過你劈斷奈何橋害我們修補了幾十年，所以想留你將功折過。”

他凝眸朝我望來，眼神里晦暗不明，“我不知道你是你，我是我。”

我心亂了一拍，避開眼神，“什麼你是你，我是我的。加上在天上的日子，我們都在一起幾千年了。”

“阿棠……”閻王陷入迷茫，“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已經贖罪完畢，將要歷劫登仙了。而我，卻因劈斷奈何橋，犯下滔天大罪，劫數比他重的多。

他本想在自己身上多加幾條罪孽，好陪我一起再入輪回，可現在看來……

無極上尊收了虛無化境，眼前真實景象呈現在我們面前。

萬里陰云，遮天蔽地。

又是相同的景象，是我不愿意再見到的第三次，天劫。

無極上尊嘆氣：“萬年里，我不過收了你們兩個弟子，你們卻一個比一個不讓我省心。”

閻王眸色一黯，跪了下去，“弟子對不起師父，這一跪是償當年之過。”

我亦跪了下去，入輪回前，我也沒能見到師父最后一面。

無極上尊又嘆：“罷了。”

他道：“阿棠并非沒有登仙的機會，只是或須萬年之久。你若真的為她好，不如就放下，過個幾世，為師再來接你。”

閻王轉頭看我，我們四目相對。

不知為何，明明是閻王的身形臉盤，我卻看出了昔日蒼梧的影子。

他淡淡笑了，“不必了，我陪著師妹吧，萬年就萬年。”

說完他看著我，補了一句。

“誰讓她怕疼呢。”

我鼻腔里莫名涌起一股酸澀，眼淚不受控地在眼眶里打轉。

往日稀松平常的一句抱怨，竟被他記到如今。

我突然生出一股怒意。

為什麼我不可以成仙，不可以與他永生永世相守？

就因為我毀了奈何橋嗎？為什麼天道一定是對的？

我既非仙非神非人非魔，憑什麼被抽神格？叫我入輪回就入輪回？

牡丹遭黑龍毒手時天道在哪里，憑什麼我們懲惡揚善反而統統都被打下凡間？

逆來順受了一千年，現在還是這樣。

我站起來罵了一句：“天道就是欺軟怕硬是吧？！”

無極上尊大驚：“胡說什麼！”

話音剛落，就有一道雷劫劈在我頂上三花。

通身痛入骨髓，我一下子跪了下去。

幾乎就在瞬間，我的肉體就湮滅了。

我看見自己浮在半空中，看見閻王和無極上尊同時伸手抓我。

可他們根本觸不到我，我的周圍起了一層白霧，就像一片混沌，像一個雞蛋殼，而我被包裹在其中。

什麼情況？

我驚慌不已，“師父……”

我看得見他們在外著急，嘴巴一張一合，可說什麼我卻聽不見。

一股靈氣在我四肢五骸中流轉，我有種熟悉的感覺，仿佛回到了萬年前的大荒。

萬年前的大荒，遍地鮮花野草，走獸森林。

我記不清自己是何時誕生，何時有了意識，亦記不清何時有了靈力，何時化作人形。

而現在的一切，就仿佛是迅速的一次重生。

外面雷鳴電閃，紫電在白霧在周轉，就是碰不到我。

幾乎沒有什麼痛苦，我感到通體充沛，心底自覺，我的靈力好像回來了！

白霧散去，我浮在半空中，朝他們招手，“師父，我不礙事。”

無極上尊吹胡子瞪眼：“怪了，從歷劫受罰到直接飛升，我還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