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押著我去了東宮后苑，就是我和顏如玉見面的湖畔邊。

　　三具尸體陳列在我眼前，他們身著羽林郎軟甲，個個枯瘦，一副陽氣耗干的模樣。

　　最右邊的那個，從面目上勉強能辨得出是昨晚的顏如玉。

　　“什麼情況？”我抓著身邊的人問。

　　“這幾個人都是東宮的羽林郎，被人發現不明不白地死在東宮后苑里，死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這已經是第三個了。”

　　一連三天……我不敢細想，“不是的，他不會……”

　　“你現在還在替他狡辯！”慕容攸拽著我的手腕，逼迫我站在那幾具干尸面前，“他就是妖！這些人都是被妖物害死的！”

　　“他不是！如果是妖，為什麼不害我？”我反駁。

　　慕容攸被我說的啞口無言。

　　我倆無聲對峙，我率先移開眼，正好看見了地上的尸體。

　　那幾副面孔都是熟悉的，他們瞪著我，好像在向我哭訴喊冤。

　　“你和昨天長得不一樣啊……”

　　“我會易容術……”

　　原來如此。

　　我垂眸，“他說他叫顏如玉。”

　　慕容攸手一招，校尉上前，從腰后摸出一本冊子，細查一遍后說道：“殿下，東宮羽林郎里沒有叫顏如玉的。”

　　慕容攸：“這回你信了吧？”

　　慕容攸見我不動，蠻力扳過我的肩膀，又逼迫我與他直視，“阿棠，你就是被妖物迷惑了心智，待我除了他，你就會醒過來的。”

　　我扯了扯嘴角，無聲一笑。

　　慕容攸見說服不了我，命左右將我押回寢殿。

　　他怕我逃走，特意用了最結實的鐵鎖捆我，殿外還有好幾個看守的羽林郎。

　　我被看押在殿內，努力回想這幾日的細節。

　　現在想想真的很奇怪，顏如玉就像風一樣出現在我面前，而且似乎認得我，他身上總是冰冷的，就好像……尸體一樣的冰冷。

　　他難道是個厲鬼，附在羽林郎身上接近我？

　　我百思不得其解，又憤懣出不去。

　　慕容攸離開了，我聽婢女那意思，好像太子妃努力保著的胎兒沒保住，求慕容攸過去看。

　　他真搞笑，他妻子那邊小產，他這邊還在跟我裝深情。要是我信了他，保不準明天淑貴妃就要把我叫進宮去罵，說我狐媚惑主。

　　我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默念“急急如律令”等咒語，卻沒什麼動靜。

　　正當我沮喪的時候，忽聽得一道粗啞的聲音。

　　“老孟，你聽見了別喊，咱們兄弟一場，我們助你出去，但不能幫你害人。”

　　“陽間的事我們兄弟二人管不了，但你也別想著找老大了，快去鄉下安穩度過一生，對你倆都好。”

　　是那兩個經常在我耳邊說話的聲音，我一喜，剛想問他們，身上的鎖鏈就化成一灘水，滲入石板下。

　　“多謝！”我道。

　　空曠的大殿無人回應。

　　我悄悄瞞著外面的人，從后側窗戶跳出去。

　　多虧他們輕信，以為鐵鏈就能困住我，所以窗戶邊都沒有監守。

　　今夜月明星稀，是逃跑的好時機。

　　我往常只在東宮后苑轉，所以對這里很熟悉，知道過了后苑一小片竹林，就有一堵矮墻，從那里能逃出去。

　　我輕車熟路地過了竹林，正準備爬墻出去，忽然看見不遠處湖邊上有亮光。

　　難道是顏如玉又來了？

　　如果他真是妖怪，我絕不姑息，可如果不是……就是我錯怪了他，無論如何，我要知道真相！

　　我借著假石松竹的掩映，悄悄摸到了湖邊。

　　湖邊果然一片瑩亮，亮如白晝。

　　一個粉衫女子倒在湖畔，唇畔有血。

　　她對面是團黑影，看起來是個人形，但我看不清。

　　粉衫女子一抹嘴角的血，執拗道：“不管怎麼樣，我絕不允許你再接觸阿棠！”

　　好像談到了我？我驚奇抬頭，往那邊瞧了瞧。

　　只見那個女子生的嬌艷，年紀也不大，耳后別著一朵海棠花。

　　黑影似乎被惹怒了，伸手一捏，女子就被架在半空，他話音陰狠無比，“若不是你，她怎麼會忘記我？！”

　　“是我，是我毀了她的記憶，你放她入輪回，就不該再拘著她！你犯了天道！”

　　毀了記憶？難道我的記憶，是這個女神仙毀掉的？

　　那那團黑影是誰？是顏如玉麼，不，顏如玉又是誰？！

　　“我嘗試過，十六年，可惜我做不到。”黑影笑了，我莫名聽出了苦笑。

　　“八百年你忍得了？十六年忍不了？”粉衫女子嘲笑他，“別裝了，你就是為了一己自私誤她仙途。”

　　越說越撲朔迷離了！

　　“你要殺我也好，殺了我，天劫劈下來時罪加一等，任你輪回千百世也不一定能再見到她！”

　　女神仙已經被控住四肢五骸，居然還敢激怒她的對手！

　　我不知道現在到底爭斗到了什麼程度，因為神仙斗法，我等凡人都看不出跡象。

　　突然一道碧光閃過，女神仙掉了下去，她沒摔在地上，落在一只黃白相間的老虎身上。

　　那老虎被無形的力量壓回原型，虎頭虎腦，脖子上掛著一顆碧珠。

　　竟是憨憨！

　　老虎撐了好一會兒，才幻化成形，把女子托在懷里，沖黑影道：“閻君，仙子畢竟是神仙，閻君真要不顧一切嗎？”

　　閻君？那道黑影是閻王？夭壽了，閻王跟神仙打起來了！

　　只聽閻王冷笑，“憑你一個歷劫失敗的虎妖，也敢來攔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