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要發大水了,有的房子恐怕要塌了,大家都往山上跑,你怎麼還下去?」
周楊從后面拉了拉我說他應該沒事兒,不要再下山了,很危險。
鎮診所的大夫是個老前輩,我應該可以確定他不會很快離開。
我把車開得又快了些:「水不是還沒淹過來嗎,大水發過來不知道要在山上待幾天,你的傷感染了更危險。」
那天的我們像犯了大罪的囚徒,任命運擺布。
天色是昏黑昏黑的,越靠近山底風卻越大,整個山鎮像一頭巨大的猛獸要將我們吞噬,鎮上的民眾一波接一波向山上跑,眼前盡是兵荒馬亂……
我不管不顧地沖到南坡,鎮診所大開著門,我沖進門,發現老大夫倒在了地上,我把老人家扶起來,周楊沒有坐在三輪車上等我。
他走過來也幫我一起攙扶著老大夫。
我問老大夫:「緊急的藥箱,還有刀傷需要的藥在哪,我幫您拿上,現在先送您出去。」
我和周楊把老人送到南坡上,有人來接應,然后拿著喇叭對坡下喊:「快走了,緊急撤離了,南河要發大水了!」
我不管不顧沖到坡下,準備跑進屋拿藥箱。
轟轟隆隆的一悶響——
眩暈得不清醒的意識里,還是能感覺到有一個人死命把我護在他懷里。
周楊撐在我身體前面,我們兩個蹲在一個狹小的角落,房梁斜立在我們面前,擋住了其他塌落的重物,地上的水剛沒過腳踝……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臉,伸手撫過他的肩膀、手臂、后背……試圖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林漫,這時候耍流氓不合適吧?」
我一點都笑不出來,聽著他略顯艱難的喘息,又開始止不住地抽泣。
我問他:「你的傷口是不是很疼?」
「還好。」他說,「都說不讓你來了,如果你出不去,你知道我會有多自責嗎?」
我搖著頭對他說:「對不起,周楊,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他費力地伸手撫上我的臉:「你別哭啊。」
空氣冷而潮濕,地上的水已經蔓過小腿腹,渾身冰冷直至骨髓。
周楊把頭搭在我肩上,我靠著墻,斷斷續續昏睡到一束光從縫隙里照進來……
「林漫,我愛你。」
我們四目相視——
我笑了笑,認真地告訴他:「我也愛你。」
「咱倆要是早點認識就好了,最好是青梅竹馬,然后我肯定義無反顧地娶你。」
我說:「你少來,這輩子你必須對我負責。」
「對不起,本來你可以很幸運的,卻攤上我這樣一個人。」
「和自己的初戀結婚有什麼不幸運的?」
他笑了,還是那樣好看,那樣從容,仿佛此刻沒有經歷任何病痛。
我們在那里待了 19 個小時,冰涼的水一直埋到我的腰線。
以前簡單的日子太多,從不曾想過還有這樣的磨難,直到感覺死神離自己很近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一切都那麼脆弱易變,我們是被鞭打著跪在了命運面前。
我祈求著,祈求著……
直到聽見外面有人在呼喊,老大夫告訴村里的人我們還被困在山下,村大隊還有熱心的村民帶了工具,挖了三個小時,把我們救了上來。
周楊發了熱,還好隔天就退了熱,在我面前蹦噠了兩下,告訴我他的傷也沒大礙,讓我別老那麼小心翼翼的……
我們在山上待了六天,城鎮開始重建,負責人也讓我提前結束工作。
我離開了那個地方,又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城市,小區樓下仍有人唱歌,學校仍能讓我感覺朝氣蓬勃,周末的公園依舊歡聲笑語,我和周楊的家還是那個家。
日子平淡且幸福,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從那回來,周楊開始變得分外珍惜眼前,他幾乎是在用所有能用的時間做計劃,然后一一兌現。
11 月 1 日
「林漫,你是不是明天沒課?」
「昂,怎麼了?」
「咱們去看海吧。」
「你不用上班嗎?」
「我請過假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以一個堅定的眼神和一個溫柔的笑作為回應。
我們坐著高鐵到離家最近的一個地方看了海,因為不是假期時間,所以海邊的人并不多。
他牽著我,我們漫步在海灘上,一直等到日落。
腳下是醇柔的沙地,海風涼而并不刺骨,夕陽也漫步著,一點一點把天空揉成自己的顏色。遠處的海也被暈染,那是一場盛大的日落,比我想象中還要震撼許多……
我們找了家民宿住了一夜,第二天去吃了當地的特色美食,我挽著他的胳膊,快樂地忘乎所以。
忘乎所以,必然就有不好的東西來打破——
在附近公園里逛的時候,有個算命先生極其熱情地把我們攔下,興致使然,我想,算就算一卦吧,算命先生略顯專業地讓周楊回避,周楊坐在前面的椅子上等我。
果然擾亂了我所有的好情緒,周楊一邊笑著一邊逗趣地問我怎麼了。
「那算命的成心跟我過不去吧,說了一堆我不愛聽的,雖然前半部分猜的大致都對。」
周楊攏著我肩膀,邊走邊問:「他說啥惹著我家小仙姑了?」
「他說我命有不吉。」
周楊突然停下,站到我對面說:「把你的手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