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啊,相公去吧。」
我咬著茶餅,抬頭沖他一笑。
那晚,安元奇沒有回府。
而我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一位故人。
街上人潮擁擠,林思潤一襲白衣,纖塵不染,盈盈地朝我行了個禮:「秀妍小姐,好久不見。」
我對晉青道:「這是誰啊?我不認識。」
晉青對我道:「屬下認識,他是探花郎。」
「那,你們聊聊?」
「不熟啊夫人,屬下與他并無交集。」
「那我們走?」
「走。」
我與晉青目不斜視地走過,豈料林思潤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不說話,卻笑意盈盈。
我皺了眉頭,問晉青:「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
「哪只手?」
「右手。」
「哦,真可惜,探花郎以后不好提筆寫字了。」
晉青拔出了手中的劍:「探花郎,得罪了。」
林思潤松開了手,揉了揉眉心,哭笑不得:「秀妍小姐,怎地對我這麼大成見?」
我冷笑一聲:「你是怎麼對我們家……秀荷的,自己心里沒數嗎?」
「我怎麼對她了?始亂終棄還是坑蒙拐騙?你且說清楚。」林思潤一臉無畏,沖我嚷嚷。
我心里一團火,決定同他理論一番,于是讓晉青去前面等我。
晉青了然,將手中的劍遞給了我:「夫人,該出氣就出氣,不必手軟。」
想我姜蓮蓮,也算是乖巧平靜的性子,此刻卻與林思潤在街上爭執不下,牙尖嘴利,說話夾槍帶棒。
玉面書生嘆為觀止:「蓮蓮……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為何變得這般咄咄逼人?」
「我現在不僅會咄咄逼人,還會咄咄砍人。」
他又是一聲嘆息:「你若當時有這勁頭,何苦會嫁給安將軍?」
「你可拉倒吧,站著說話不腰疼,我一個下人丫鬟的無奈,豈是你這種富家公子能體會的?」
我頗是瞧不起他:「再說了,我與他之間一點也不苦,我們是甜甜的愛情。你哪里會懂?」
「甜甜的愛情?」
他像聽到笑話一般,嘖嘖一聲:「你都是快死的人了,還甜甜的愛情,佩服佩服。」
我心里一沉:「什麼意思,你說清楚。」
「你自己明白,何必自欺欺人呢,李家的鄒媽媽跟著過來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他們的意思了,不是嗎?」
他說得對,我預料到了的,是我自欺欺人。
鄒媽媽在李家是怎樣的存在呢?
曾經老爺有個紅顏知己,二人交談甚歡,詩詞歌賦,是人間理想。
后來這位紅顏知己成了老爺的妾。
但進府不到半年,被鄒媽媽勒死了。
夫人輕描淡寫地說她手腳不干凈,偷了東西。
偷了東西就該死嗎?老爺一腔怒火,但敢怒不敢言。
李氏娘家在當地有錢有勢,她又性格要強,老爺是文人儒士,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是以這麼多年,老爺只有秀妍小姐一個女兒。
李家只有一位夫人,掌控全局。
老爺當然也是有心納妾傳承香火的,但很可惜,但凡他看中的丫鬟之類,尋到機會就會死于鄒媽媽之手。
夫人有各種理由,老爺不會反抗。
后來再也沒有納妾的念頭。
大戶人家,總有些上不得臺面的事。
鄒媽媽是夫人手里的一把刀。
李秀妍帶著雀兒和鄒媽媽來的時候,我就心生不妙了。
我猜到了李家的意思。
秀妍小姐以李家養女的身份入府。
第一步是讓安元奇納她為妾,培養感情。
第二步是讓我悄無聲息地死去,死前或許留下「遺言」,請將軍善待我的妹妹。
第三步,秀妍小姐被扶正,成為將軍府真正的女主人。
她們確實也是這樣做的,只是沒想到出師不利,安元奇不愿意納妾。
時隔半年,與小姐再見,恍如隔世。
我說不清楚,總覺得她對我心生怨懟,直到見了林思潤,才終于明白其中緣由。
林思潤說:「說起來也不怪我,我看上了他們家的一個丫頭,李家說要把小姐許給我,我想著也成,小姐嫁過來,丫頭遲早也是我的人。」
「只沒想到他們不聲不響地把丫頭嫁了人,既然如此,那我為何還要娶他們家的小姐?」
我驚訝極了:「你喜歡我?」
「本來談不上多喜歡,也就是覺得挺有意思的,直到你嫁了人,我委實朝思暮想了一番,但后來也就放下了。
「不過如今見了你,那種感覺又來了,小蓮蓮,反正你也活不長了,不如跟我走吧。
「以你如今的身份,做正妻是不可能,只能做我的妾……」
林思潤話未說完,我舉起了劍:「賤人,受死吧!」
8
那晚我回了府,一夜未眠。
安元奇去追長公主,一夜未歸。
我趴在被窩里哭了半宿,后來昏昏沉沉地睡了。
我還是膽子太小,明知秀妍小姐就在府中,連見她的勇氣也沒有。
她一定恨極了我。
林思潤說:「我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他們家把你嫁了,我心里不痛快,一想到你跟別的男人濃情蜜意,我就怨他們李家。
「憑什麼讓你嫁人,她李秀妍是人,難道你不是人?為了自家女兒,做出這種偷天換日的勾當,還要自詡清流人家,滑天下之大稽。
「我一時沒忍住,就把對你的那點心思告訴了李秀妍,主要就是想看她吃癟,讓她難受一下,誰知他們李家那麼絕,眼見嫁我無望,直接入了京,要來一招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