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信以為真。
直到三月后,才從府中下人的閑談中,得知那一日的真相。
從此我不再羨慕唐聽月,也再也沒有跟小娘說過,我想讓我爹來看望我。
我比劃著我的小銀刀,努力讀書識字,幻想著未來有一天,我能掙脫唐府這個巨大的泥淖,然后將我小娘也一并接出去,過上好日子。
但我再也沒有等到那一天。
沉浸在回憶中,愣神間,忽然有股溫涼的力道覆住我的手背。
回過神,卻是景珩握著我的手,輕聲道:
「你嫁過來后,我欺瞞于你,幾番調笑,是我的不是,為補償晏晏,我替你殺了唐聽月,毀了唐家可好?」
我沉默片刻,低聲道:「我的確……傾心于你,但也不想利用你——」
「夫妻本就是一體的,我幫晏晏,算什麼利用呢?」
他輕輕攬著我的腰,那雙眼于近在咫尺的距離直視我,燭火躍動,如人間星河。
下頜原本凌厲的線條,被披散的墨發微微柔和。
大約是因為受傷的緣故,景珩沒用什麼力氣,可我還是忽然指尖發軟,心臟也揣在胸腔中怦怦亂跳。
他說的沒錯。
我的的確確,無比垂涎他的美色。
小心翼翼咽了咽口水,我正要湊過去吻他,便聽到景珩的聲音:
「何況,說不定未來有一日我身陷囹圄,倒需要晏晏前來救我……」
這話的尾音被吞沒在我的親吻之中。
景珩顯然對我的主動很滿意,他笑彎了眼睛,順從地任我動作。
只是——
那時我只當這句話是景珩怕我心生負擔,說來安慰我的托詞。
未料那一天會來得那麼快。
12
半月后,景珩傷口痊愈。
我也總算知道了那夜在宮中發生的事情。
他被皇上一封圣旨召進宮中,本以為又有密令,卻不料皇上在寢宮中擺了小宴,邀他與長寧侯、七王爺一同入宴。
酒過三巡,皇上忽然漫不經心地笑著開口:
「聽聞三哥書房中有個神秘的匣子,若是府中哪個下人碰了就得死,朕免不得心有疑惑,想那匣子中裝的,究竟是何重要之物?」
景珩輕啜一口酒,支著下巴慵懶笑道:「不過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罷了,皇上何必在意?」
七王爺道:「聽聞父皇生前垂危之際,曾召三哥入宮,留下一封密旨,莫非匣中裝的便是此物?」
密旨二字,對這些皇子來說,意義非凡。
皇上面上的笑容更淡了些:
「三哥與朕雖非一母所生,然而朕即位后助朕良多,朕心也甚為感激。倘若大周沒有三哥,恐怕江山都不穩了。」
這話里的深意和不快,誰都聽得出來。
「臣愿為攝政王作保,王爺對皇上、對大周江山,定然忠心無二。」
寧遠侯忽然跪了下去,先朝景珩低頭行禮,爾后才看向了皇上。
見狀,皇上的神色更為不快,唇邊的弧度完全平了下去。
而七王爺則站起身,對著皇上一拱手:
「我近日讀書,看到一則典故,前朝有丞相張維,為表忠君愛國之情,不惜剖心自證,最終成了名垂千古的忠臣……」
兩個人一唱一和,最終都默不作聲看向了景珩。
殿內氣氛冷肅,景珩執著酒杯,似笑非笑道:「七弟希望本王也如張維一般,剖心自證?」
「絕無此意,不過是最近讀了些書,說給三哥和皇上聽著玩罷了。
」
景珩輕輕勾了下唇角:「那確實稀奇,多少年不見七弟讀書,今日倒想起來了。」
他說到這里,我不禁為他捏了把冷汗:
「你怎麼敢當著皇上的面這麼懟七王爺?單憑他是不敢說出這種話的,能這麼說還不是皇上的意思……」
景珩眨了眨眼睛:「我知道,所以我證給他看了。」
我想到那夜他肩上深可見骨的傷口,愣了片刻,忽然反應過來:「那傷口是你自己下手刺的?!」
「自然。」
「那何必下這樣不留情的狠手,你就不能做做樣子嗎?」
景珩嘆了口氣:「若非這樣的狠手,恐怕晏晏此時已然見不到我了。」
我抿了抿唇,心頭一片酸澀。
他惡名在外,連我從前未出閣時,被困在唐府后院,也聽過那些可怖的傳言。
然而如今我嫁進攝政王,與景珩相處過這些時日,交換過真心,才終于醒悟。
為江山穩固,必然要雷霆手段。
而這般不留情面之下,也必然有人要背負惡名。
只不過,在先皇的安排下,背負惡名的人是景珩,穩坐江山的人卻不是他。
「如今朝臣忠君,百姓安居,我也該功成身退了。」景珩抬手,摸了摸我的頭發,「當然,退下來做個閑散王爺之前,我還要替晏晏再辦最后一件事。」
「唐家傾覆,于你我、于大周,都是一件好事。」
見我仍然定定望著他,神情嚴肅,景珩便軟下嗓音哄我:
「好了,這些事,總歸不在過去,就在未來。而今良宵正好,不若晏晏與我同度?」
他身上,穿著一件輕薄細白的寢衣,衣襟微亂,如玉的膚色被照過來的燭光籠上一層淺淺暖意。
連同那只落在我腰帶上的、骨節分明的手,都分外曖昧。
我吞了吞口水,接著便聽見他仿佛誘惑般的低啞耳語:「這些天,晏晏實在冷落為夫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