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難道你的婚事很珍貴?
算上我,你都成過三次親了好嗎?
我沒出聲,景珩卻似乎看穿了我心里的想法,輕輕嘆了口氣:
「從前那兩任所謂新婚之夜暴斃的妻子,皆是為了殺我而來。」
「晏晏,你告訴我,若我不殺她們,又該如何?」
我嘲諷道:「你大可以像安排琇兒監視我一樣,安排人監視著她們啊。」
「夫人覺得我安排琇兒服侍你,是為了監視你?」
景珩忽地笑出聲來,只是笑意未達眼底,看上去甚至微微發冷。
他伸手將我攬進懷里,動作間,四散的血腥氣更重了些。
那張好看的臉湊過來,與我臉頰相貼,說話間,連每一絲顫動都體會得清楚:
「怎麼夫人寧可將唐家監視的人留在身邊,也不愿見到琇兒嗎?」
這個動作太過親昵,相貼的那一處皮膚升溫,連同我心尖一同顫抖起來。
他微微倒抽一口冷氣,爾后一字一句道:「我要娶你,唐晏晏,從一開始我要娶的人就是你。」
距離過近,一切感官體驗被無限放大,我下意識想退開,可他的手伸過來,捏著我下巴,不許我逃離。
「……為什麼?」
景珩沒有回答我。
肩上有什麼力道驀然一重,我察覺到不對勁,伸手掰過他的臉,才發覺景珩雙目緊閉,竟然昏了過去。
而被我握住的肩頭,觸感濕漉漉的一片,抬手一看,已染了滿手鮮紅。
扯開景珩的衣襟,才發現,他肩上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像是被利刃刺過。
我輕輕倒抽了一口冷氣。
在我發熱昏迷、他入宮的這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生死面前,追究情愛的來源暫且失去了意義。
我到底是用盡全力,有些艱難地將景珩抱起來,置于床榻之上。
又去外面叫琇兒:「王爺昏過去了,他身上的傷口有些嚴重,你去叫個大夫來吧。」
琇兒急聲應了好,往出跑了幾步,忽然停住,轉頭看著我:
「奴婢自幼學武,原本是跟在王爺身邊的暗衛,數月前王妃嫁進來后,受王爺之命保護王妃,并非監視。」
我望著她。
「攝政王府……并非鐵桶一塊,王爺身在高位,卻也因此成為眾矢之的,群臣忌憚,君心猜疑。但王爺對王妃的情意,絕無半分虛假。」
琇兒福了福身,疾步離開了,我回到床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昏迷中的景珩。
因為闔著眼的緣故,不見眼底波光,卻有燭火搖曳過來,將那張沒有血色的蒼白的臉照出幾分融融暖意。
不知怎麼的,我就想起半月前,景珩辦差回來,我原本坐在桌前用膳,被他一把抱起來,置于膝上,低頭就吻下來。
那個吻洶涌又熱烈,帶著一絲仿佛要將我拆吃入腹的狠絕,卻又有一只大手從后面扶過來,小心翼翼地托著我的后腦勺。
我揪著他衣襟,心和指尖一起發顫。
很久,我才聽到他含著嘆息的聲音:
「此行兇險,多虧了夫人,我才得以平安逃脫。」
我在他手心寫:「與我何關?」
「兩日前離府前,原本想吻一吻夫人,卻見你睡得沉,總歸不忍心。」
「生死之際,不免惦念,夫人還欠著我一個吻。」
說這話時天已入夜,他眼睛里倒映著桌上跳動的燭火,像是漩渦。
我不免失神,仿佛整個人陷了進去。
又怎麼會不心動。
我雖身在閨閣,也多少聽過外面的傳聞。
景珩的手上,沾了太多鮮血,恨他至殺之而后快的人數不勝數。
又因大權在握,更多人想將他扯下來,跌落塵泥,再取而代之。
我抿了抿唇,伸出手去,就要將他額邊凌亂的碎發撥至耳后,卻見他眼睫輕顫,微微睜開,目中水光迷蒙,似乎并未清醒,仍在夢中。
他恍恍惚惚望著我,啞著嗓子叫了一聲:「師妹。」
我忽然如墜冰窟。
10
景珩這一次,受傷極重。
刀刃嵌進肩骨又生生拔出,大夫說,他還喝了酒,強撐著騎馬回府,顛簸間,傷口更是被撕扯得一片模糊。
連續三日,景珩在昏迷與清醒間反復掙扎。
我一直守在他床邊,連大夫看了都十分感動:「王妃對王爺的一片心意,日月可鑒。」
我呵呵一笑:「只是不想殉葬罷了。」
大夫見我神色不對,不敢再吱聲。
我并非沒看過那些艷情話本,也知道替身二字究竟是何含義。
想到景珩從一開始面對我時就纏綿悱惻的親昵,和那夜他神思迷蒙間叫的一聲師妹,忽然覺得心中難以自持的悸動,未免有些難堪。
第四日,景珩終于退熱蘇醒。
這幾日臥病在床,肩頭傷口又生生剜下一塊血肉,他那張好看的臉如今籠著一層沒有血色的蒼白。
低頭瞧過去,漂亮而脆弱。
一睜眼就望見我,他明顯心情很好:「辛苦晏晏一直守著我。」
我陰陽怪氣道:「那有什麼辛苦的,替身的基本修養罷了。」
見他濛濛的眼睛無辜地望過來,我一陣胸悶氣短,轉身就走:「我去廚房看看藥熬好了沒。
」
接下來好幾日,我與景珩說話的語氣都算不上溫和,他望著我的目光卻始終深邃包容。
好像真的愛我至深。